第278章 人生圆满，就是要有孩子（三）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吴颖没有立刻回答。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林强的脸颊。

他的皮肤粗糙，胡茬扎着她的掌心，带着微微的湿意。

她这才发现，他在哭。

“嗯。“她轻声说，指尖擦过他的眼泪，

“我爱你，我想要有我们的孩子。“

林强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心脏。

他抓住吴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呼吸沉重得像是溺水的人。

“可我更想要你活着……“他的声音支离破碎，

“没有你，我要孩子有什么用？“

吴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颤抖，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林强……“她轻声唤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林强抬起头，眼眶通红。

“你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完整的家。“

吴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现在，我们的家就要完整了。“

林强死死咬着牙，下颌绷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可如果代价是你……“

“不会的。“

吴颖打断他，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

“罗大夫很厉害，我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林强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像是擂鼓。

“吴颖，你听着，“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颤抖，“如果你敢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吴颖在他怀里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她轻声答应，“我保证。“

窗外，夕阳渐渐西沉，最后一缕金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平稳，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手术室护士王红梅走了进来。

她穿着淡蓝色的无菌服，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

“吴颖，准备好了吗？“

王红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吴颖躺在转运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

她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林强站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指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要把这一刻的触感刻进记忆里。

“放心，“王红梅调整着床轮，眼睛弯了弯，

“罗峰大夫是我们最好的大夫。“

吴颖的睫毛颤了颤，眼角的泪光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谢谢罗大夫费心了。“

林强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眉骨。

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转运床的轮子开始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吴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强脸上，直到病房的门框一点点隔断他们的视线。

走廊的灯光比病房更亮，刺得她微微眯起眼。

天花板的荧光灯一盏接一盏地从头顶掠过，像是永无止境的隧道。

王红梅走在床边，轻声说着手术前的注意事项，但吴颖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沉重。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手术室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半开着，里面透出冷白色的光。

吴颖突然伸手抓住了王红梅的衣袖。

“护士……“她的声音发抖，

“能让我丈夫进来吗？就一会儿……“

王红梅的脚步顿了顿，口罩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她轻轻拍了拍吴颖的手：

“别怕，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手术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最后一刻，吴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林强喊她名字的声音。

但门已经关上了。

........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和金属器械的冷冽气息。

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着，心电图上的波形越来越不稳定。

罗峰站在手术台前，深蓝色的手术帽下，他的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

“病人血氧持续下降，血压不稳，胎儿心率也在减缓。“

麻醉科主任韩军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冷静中带着紧迫。

罗峰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

“情况紧急，先取出孩子。“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看向他。

妇产科的安琪、儿科iCu的主治王瑞琦、巡回护士、器械护士……

他们都知道这个病人的情况有多危险。

“同意。“

王瑞琦率先点头，“孩子多留一分钟，母亲的风险就多一分。“

韩军调整着麻醉参数，声音低沉：

“我会尽力稳住她的生命体征。“

罗峰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安琪身上。

她站在他对面，手术帽下露出几缕深棕色的卷发，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了，熟悉到能在黑暗中一眼认出。

“我和你上手术台。“

安琪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罗峰微微一怔。

他们之间有过太多共同的手术，也有过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她陪他站到最后；

去年那个凌晨的急诊剖宫产，她在他几乎放弃时，硬是抢回了母婴两条命。

而现在，她又站在了他身边。

“好。“罗峰点头，声音低沉。

手术室里瞬间忙碌起来。

器械护士迅速递上手术刀，巡回护士调整输液速度，麻醉师紧盯监护仪。

所有人都在为这场与死神赛跑的手术做准备。

罗峰接过手术刀，指尖与安琪的手背轻轻擦过。

那一瞬间的触碰，像是某种无言的承诺。

“开始吧。“他说。

刀锋划开皮肤的瞬间，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加剧。

.......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荡而漫长，惨白的灯光将林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压得很短。

他像一头困兽，不停地来回踱步，皮鞋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先生，您先坐一会儿吧。“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小声提醒，

“手术才刚开始，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林强像是没听见，继续走着。

他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着，刺目得像是凝固的血。

每一次从走廊尽头转身，林强的目光都会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门。

他想象着门后的场景。

冰冷的手术器械、刺眼的无影灯、戴着口罩的医生们，还有……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吴颖。

“天佑……“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是吴颖起的，她说如果是男孩就叫林天佑，上天保佑的意思。

可现在，谁能来保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