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但妈妈相信他

走廊的灯光在罗峰眼前连成一条光带,他的脚步急促却不慌乱。

消毒水的气味灌入鼻腔,手术服摩擦的沙沙声在耳边格外清晰。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调出患者的Ct影像。

那个肌瘤的位置太特殊了,紧贴着宫颈,像一只毒蜘蛛盘踞在要害处,右侧输尿管已经被压迫得几乎看不见了。

“传统开腹视野好,但创伤大;腹腔镜恢复快,可这个位置...“

罗峰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手指在空中虚划着手术路径。

电梯门开启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快步走进电梯,按下三楼按钮。

电梯上升的短暂时间里,他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患者腹腔内的立体解剖图。

肌瘤与周围组织的粘连程度、血管分布、输尿管的走形...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获得的大师级全子宫切除手术经验中变得无比清晰。

“单纯腹腔镜可能无法完全避开输尿管,但全开腹又...“

电梯门开,罗峰大步流星走向手术室,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迷雾。

“联合术式!“

他几乎脱口而出,引来走廊上护士疑惑的目光。

罗峰顾不上解释,思路却越发清晰。

先用腹腔镜探查,处理能处理的部分,再转为小切口开腹精准切除危险区域。

这个方案既能减少创伤,又能确保手术安全。

更衣室里,罗峰迅速换上手术服,动作行云流水。

就在系口罩时,他突然想起上周李教授送他的那套器械。

那把多功能电凝剪,刀头可270度旋转,正好能应对这种刁钻角度。

“就是它了。“

罗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

妇科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室内凝重的气氛。

郑明手中的钢笔在病历本上无意识地划着圈,墨水晕开一片深蓝,像他此刻阴郁的心情。

“主任,你就这么甘心让一个急诊科的大夫做这手术吗?“

王阳明站在办公桌前,白大褂的袖口沾着些许血迹,显然是刚从手术室赶过来。

他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都十分的不服气。

虽然罗峰确实在最近声名鹊起。

但是你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急诊科医生。

想要做妇科的四级手术。

凭什么?

而且如果能够讨好这个金主的话,未来医院赞助的时候给妇科的支持就会更大一点。

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谁能忍?

郑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王阳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此刻脸上写满了不忿。

“对方可是集团的老板,“

小李插话道,手指不安地敲击着桌面,

“如果这次失败,她是我们医院幕后的最大金主。

失败的话,可能极其影响我们医院的年度赞助。“

郑明的手指骤然收紧,钢笔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声。

他想起今早院长办公室那通电话,含糊其辞的指示,还有那个急诊科新来的副主任。

据说有背景,一来就接手了几个vip病人。

“谁下的手术安排?“

郑明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自己做的,您忘了吗?“

王阳明压低声音,

“刚才他可是直接说不让我们插手的。”

“放屁!“

郑明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当作响,

“从急诊到手术室至少要二十分钟准备时间!“

小李和王阳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知道主任的脾气,更知道那个急诊科副主任罗峰和院长私交甚密。

医院里早有传言,罗峰是来顶替即将退休的郑明的。

“主任,手术已经开始了。“

王阳明犹豫着说,

“罗副主任亲自主刀。“

郑明胸口剧烈起伏,白大褂下的肩膀绷得死紧。

三十年的行医生涯,他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走。“

郑明一把扯下挂在衣架上的手术帽

,“我们去看看。“

三人快步穿过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医院特有的压抑感。

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看到郑明阴沉的脸色,立刻低下头假装忙碌。

“主任,“

小李小跑着跟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强行介入手术,院长那边...“

郑明脚步不停,声音冷得像手术刀:

“在我退休前,妇科还是我说了算。“

手术室的红色指示灯刺眼地亮着,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郑明的手按在门把上,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知道,推开这扇门,就是向整个医院的管理层宣战。

但有些东西,比仕途更重要。

“准备刷手。“

郑明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我亲自上。“

.....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窗边一束百合的清香冲淡了些。

林子轩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目光却落在父亲紧绷的侧脸上。

“老爸,“他轻声说,

“你去看看妈妈吧,她也要手术。“

林飞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头。

窗外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切过白色地砖。

听到儿子的话,他指节泛白,却始终沉默。

他知道妻子正在三楼准备室等待手术。

也知道那个叫罗峰的年轻医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戴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时眼角会挤出细纹,将由他主刀。

“为什么...“

林飞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为什么你妈妈非要让急诊科那个小大夫给她做手术呢?“

林子轩眨了眨眼,罗峰那张总是带着自信的脸浮现在眼前。

他记得刚刚换药时,那个年轻医生半蹲在床边,手指稳得像精密仪器,拆线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爸,“他斟酌着词句,

“罗医生虽然年轻,但我的手术就是他给我冒险做的。“

“如果不是他,我这条命可能都保不住。”

少年顿了顿,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

林飞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在黄昏光线下格外明显。

他想起刚刚在医生办公室,妻子坚持选择罗峰时说的话:

“老林,我查过他发表的论文,他在微创领域的创新连协和医院的教授都引用过。“

可在他这个年纪的人看来,医生就该是两鬓斑白、戴着厚镜片的样子。

就像他们厂里那些老师傅,手上没个二十年茧子,谁敢让他们修精密机床?

“你知道隔壁床张阿姨怎么说?“

林飞压低声音,

“她女婿在卫生局工作,说现在年轻医生都是纸上谈兵...“

“但妈妈相信他。“

林子轩打断父亲,声音轻却坚定,

“而且您常教我,看人要看做事,不是看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