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矫枉过正

第66章 我想见见宋瑜

第66章 我想见见宋瑜

回北京八九年唐珵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人不都说,有情人即便相隔万里也总会相见的,这话其实是哄小孩儿的。

他在北外读研的那几年就一次都没见过宋瑜,和过往的交际圈断联后,他那些年甚至连宋瑜的名字都没听人提起过,有时候自己在心里念的时候,这名字嚼着苦味的陌生。

在上海读大学的那四年是想起宋瑜最多的时候,大概那时候太穷了,一天就吃一顿饭的时候想起宋瑜,被导员催着交学费的时候想起宋瑜,学着唐建业去食堂赊账的时候想起宋瑜,他在支离破碎维持每一日活着的时候都会想起宋瑜,然后让本就仓皇的一天变得更难熬。

渐渐的,都不敢想起他了。

说实话,在上海的日日夜夜,唐珵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和宋瑜还有重逢的机会,那时候每次一睁眼就要迎接新一天的窘迫,他四年里每一日萦绕脑海的就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苦,越苦就越想宋瑜。

读研的时候有了学校补贴生活已经没有那么窘迫了,那时候能分出余力好好想宋瑜的时候反而没那么想了,日子真的磨人,再惦念的人也能随着岁月流逝一点点淡忘,偶尔想起和宋瑜在一起的时候,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有一天他擡头看见一排南迁的燕子飞过,发了半晌的呆,刚来北京的时候他笃信,只要回来就一定有见到宋瑜的那一天,但这群燕子和当初在宋瑜家看到的一定不是同一群,那种总会见到的信念感忽然变淡,他发觉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宋瑜了。

唐珵才知道当初非要跑到上海念书的决定多么滑稽,北京城何其大啊,不刻意打听足够叫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

后来研究生毕业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结婚,付陈规欣赏他欣赏得要死的那几年天天给他介绍女朋友,说实话除了付陈规这些年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要成家立业。

他不去付陈规就骂他一定是七情六欲里缺了那么一道,做新闻做傻了。

后来拗不过只能去见了一个,他一个同性恋当然不能耽误别人,原本打算见一面事后和姑娘说清楚道个歉就好。

但其实根本轮不着他拒绝,付陈规给他介绍的大多数都是北京当地书香门第家室干净的好姑娘,即便第一眼见唐珵有才有貌属意他,但一听他无父无母,外地户口,一路摸爬滚打勉强上了个研究生,积蓄房产一概全无,过后就不愿意继续联系了。

唐珵不以为然,人瞧不上他,总好过自己拒绝伤了姑娘的心要好。

就这么见了四五个付陈规才终于消停,后来付陈规怕他因为无父无母心理自卑以后更不愿意成家,开始不顾年纪大小不论长相美丑,是个单身适龄的就要介绍给他。

唐珵就躲到外地跑新闻几个月几个月的不露面。

再后来付陈规对他意见越来越大这事当然作罢,有时候付陈规觉得他可恨的时候,总会咬着牙说,“幸亏当时人姑娘们没瞧上你,不然嫁给你这种人也耽误别人。”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起宋瑜,宋瑜的家境才学和人品长相哪个不是上上乘,这么多年就算他不自己找也一定会有人不停地给他介绍。

说到底,他不是同性恋,是被自己一时不慎带歪走上这条路,没准想起和他的这一段都觉得是人生唯二不多的污点。

万一这几年忽然想明白了,已经找了个好姑娘结婚了呢。

越是这样想,唐珵就越不敢再见宋瑜,况且这些年他的路越走越偏,心里面早就打消了和宋瑜见面的念头。

他想,一辈子不见又能怎样,反正他也不可能再爱上什么人了...

十几年的小区已经翻新扩建,唐珵远远地都认不出了它的样子,要不是事先查过这个小区没有拆迁唐珵都要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小区里建了个小型的公园,池塘里种着未曾盛开的芙蓉花,穿过蜿蜒的路径是一个小亭子,上面挂着一个匾额写着“临湖亭”,与自己曾经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唐珵跟宋瑜说这里要是开一片池塘种满莲花,夏天就可以坐在亭子里喝酒吹风,雅俗共赏。

真开出一片池塘唐珵反而第一个想到的是,北京的房地产商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除了因为北京房价一翻再翻,再就是靠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提升档次。

绕过绿化才是唐珵记忆里有些熟悉的地方,小复式只来过一次可唐珵隔了十多年还仍能清晰地记得是哪层哪户,心头上惦记得久了,想忘也忘不了。

唐珵在门前站了许久也没有下手按门铃,这里处处都变得不一样,唯独面前这扇门毫无变化,隔壁的住户都已经装上了监控换了指纹锁,只有这里什么都没变,年刚过去没多久这儿连春联都没有贴,仿佛被岁月定格在这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落时。

那意味着...

宋瑜可能早就不住这里了...

唐珵心跟着这个想法一直往下沉,想象了所有宋瑜看见他的反应,但没想过连面都见不上,

一瞬间的失落与委屈闷头而来,付陈规把报纸砸他脸上他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他慢慢擡起手按了按门铃。

没人回应。

唐珵不死心,伸手接着按,门铃没有声音了他就擡手敲门,持续了十分钟除了楼道里跟着亮起的灯,再没有回应他的东西,连个出来骂他扰民的人都没有。

唐珵执拗地站在门口不动,好像觉得只要等在这里,只要他不走,就能等得到宋瑜。

他能在宿舍楼底下等到宋瑜,能在人大学校里等到宋瑜,也一定能在这里等到宋瑜。

他这些年对什么事都不太执着,当初坚守的新闻信仰没两年就成了一团空话,可在宋瑜的事上他莫名地想较劲,不肯面对眼前的事实。

等了多久不知道,唐珵到后面膝盖疼得受不住了慢慢靠着墙蹲在门口,活像个没人收留的流浪狗。

这几年稍微有点钱了,找了不知道多少个中医针灸理疗都见效甚微,难怪老人常说穷病一旦入了骨,总要留些痕迹在身上,擦不掉抹不掉,咸鱼翻身了也要带着一身焦味见人。

一直等到凌晨唐珵才揉着膝盖站起来,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

他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宋瑜有可能不在这儿了,十几年过去了星移月落物是人非,宋瑜怎么可能还在这儿。

到了这会儿他才不得不相信没有人会十几年守着一个地方,也不会十几年守着一个人。

自己没做到,还妄想着宋瑜停留在原地,一辈子也不朝前看。

第二天一进报社唐珵打眼看上去还是那个得意的“长新之光”,跟着付陈规跑新闻的那几年,刘思方人前人后都不避讳夸他,说打南到北没几家报社能出一个像唐珵这样的才俊,说出去他可是咱长新之光。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让他在报社风头无两。

他对这种不走心的夸赞实在受用,领导夸人是夸给也好人后唱衰也罢,唐珵都不在乎,反而享受俯视这群平庸之辈看不惯他的模样。

“唐记者,新来的陈记者已经来报社好几天了,您看着安排一下。”

唐珵应了一声也没有擡眼看人,低头看着群里的消息,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冯主任和梁主编什么意思?”

“两位的意思都是,您做主。”

唐珵终于擡头顺着人的目光看了眼坐在工位上传说中的“关系户”,这人他见过,刘思方的小舅子,所以冯瑞青和梁文华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调查记者小组这几年刘思方已经有意向一点点取缔,整个小组加上他不超过五个人,别说长新报全国上下都剩的不多了,这时候让他的小舅子挤进来干什么?

“叫什么?”唐珵淡淡地问了一句。

“陈浩。”

唐珵点了点头,摁灭手机的屏幕,“让他坐着吧。”

“啊?”

陈浩忽然侧头看了一眼唐珵,就这一眼唐珵捕捉到了一丝轻蔑,他轻轻皱起眉头顿住脚步,原本想把他拿尊菩萨一样供着算了,但他偏偏讨厌人这么看着他。

“坐不住的话出去帮办公室的人都买杯咖啡吧,回来我报销。”

敢指使总编的小舅子,办公室的人都惊诧地噤声不敢说话,陈浩冷笑了一声看着唐珵,“小唐记者现在真是人模狗样啊...”

唐珵这些年在报社和人说话一向客气温柔,什么时候都带着一张笑脸,但资历不深的记者编辑甚至一些在报社混了好几年的老油条都不太敢和他搭话,背着人骂两句就算了,当着面一个比一个客气。

整个报社除了付陈规和林东岸谁都没对唐珵说过一句重话,陈浩现在成了第三个。

唐珵回头轻笑了一声,跟身后的人温声道,“看见了吧,我又支使不动,还是叫冯主任他们出面吧。”

说罢唐珵再没看那人一眼进了办公室。

刚坐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林清语就推门进来了,“老大,我听说那个新来的找你不痛快了?”

唐珵擡了擡眼皮,不合眼还好,眯了一会儿反而觉得更累,语气懒散,“怎么着,你帮我砍了他?”

“你一声令下,我赴汤蹈火!”

唐珵忍不住笑了两声,一只手撑住脑袋,看不出什么情绪,“清语,有没有想过不做记者了?”

“没有。”林清语坐到唐珵对面,“你想过吗?”

唐珵摇着头,特别中二地说道,“我的一身本事,都是为了终身奉献在记者行业的。”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要是让付陈规听见,指不定怎么拿话嘲讽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几分是在做戏几分是在暗示,几分是留恋刚入行的自己。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之所以在新闻行业动摇是因为付陈规当初被砍的那一刀,那时候唐珵就站在他旁边,眼睁睁看着冲过来的人朝他身上砍了一刀。

血流了一地,唐珵头一次见那么多血,他按都按不住,想着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老师可能就要死在他选择的新闻行业下了。

到最后两个人被医院拉走的时候他自己浑身上下也都是血,离死亡越近就越怀疑为此付出生命是不是件值得的事。

付陈规辞职不过几个月这一行关于他的声音渐渐淡去,唐珵才笃定,不值。

唐珵递给林清语几张纸,“帮我拿给梁主编和冯主任审核,选题过了咱们就去东北。”

“老大,你不是昨晚才回来的吗,你熬夜写的?”

“嗯,听说那个小姑娘已经六个月的身孕了,上面审核本来就慢,在我这里再耽误时间小姑娘以后的路就没得选了。”

林清语有些惊讶地看着唐珵,不干涉被采访者的命运是唐珵做新闻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原则,他竟然关心别人有没有路可选?

“那咱们走了...”林清语有些担心地看着唐珵,“宋老师那边...不追了?”

唐珵实在没脸给人说自己蹲人家门口一晚上也没见到人,嘴硬道,“工作要紧。”

“好吧...”林清语有点遗憾地悄声道,“还说跟你透露点宋老师的消息,是我肤浅了,咱们老大当然事业为重。”

她特意拉长“事业”两个字的声调,嘲笑唐珵面色不改说出的“工作要紧”。

唐珵真挺想让她转身滚出去,但一想到宋瑜心也跟着不受控制,忍不住还是问道,“什么消息?”

“宋老师没女朋友。”说罢又补充道,“也没男朋友。”

唐珵停顿了片刻按捺着心里的激动,燃起一丝希望如野草疯长,神色上还是一派淡定,“你怎么知道的?”

“付老师跟我说的。”林清语想起什么,轻轻皱着眉头,“你也知道付老师这人有多八卦,他怕我年纪小贪图宋老师的长相特意告诉我的,说学校里好多老师都知道宋老师是个...同性恋...”

这话一出口,唐珵猛地擡起头,他彻底怔住压抑不住地呼吸急促,那时被方平发现两个人的场面又映现在脑子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被人知道,是被人发现后举报了吗,宋瑜现在还在学校任教,知道这种事要想保着宋瑜也会藏着掖着,怎么会闹到那么多人知道还不收场?

自己在报社这么多年,连和他最亲近的付陈规都没看出来一星半点,宋瑜到底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难道...

是和别人在一起被人看到了...

越想唐珵越觉得透不过气,站起来打开窗户,四月的凉风就迎着面吹了进来,吹得人头疼。

“老大。”林清语看唐珵神色不对劲,赶紧上前,“你没事吧?”

唐珵过了许久才冷不丁地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男朋友的?”

林清语不敢再卖关子,有点心虚道,“这个是他自己说的...”

唐珵回身,不太敢相信地看着清语,“他...自己说的?”

林清语快速地点着头,像是极力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前几天宋老师整理出来一些考研资料让我去拿,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一个齐老师也在,齐老师问他下班了吃什么,他自己说,不吃了,我不像你家里有人等着你带饭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这些年习惯不吃晚饭了。”

自己一个人...

宋瑜这些年还是自己一个人...

唐珵也说不上来听到这个是什么心情,但一定不算开心,有时候唐珵挺矛盾的,又想宋瑜身边没有人,又怕他真的这些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又想让宋瑜记着他,又怕宋瑜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前者贪念余情未了,后者又惧怕情谊太深还不了。

唐珵没再问什么对着窗户发呆,林清语站在唐珵身边也跟着不出声,她方才看得太真切了,唐珵提起宋瑜时,眼里爱和痛苦一分不少。

从她认识唐珵以来唐珵就永远是那套公式化的表情,见人时从来笑不达心,就连刘思方在大会上夸他时,职称顺利通过评审时,付陈规气急了骂到他脸上时,他都是一脸宠辱不惊,感觉天大的事也掀不起他心里的一潭死水。

多少次接触被采访者时,苦难者的痛苦怨愤,底层人的卑微求生,他都视为无物一点点的悲悯也不会分给别人。

在他眼里看不见欲望贪婪,喜怒哀乐,信仰责任,谄媚殷勤,像一个扭动了按钮固定人生轨迹但是无情无欲的木偶。

要不是当年看过唐珵的宣誓视频那样的少年赤诚,林清语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

可现在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从见过宋老师开始,这个人才开始有了骨肉通了血液,感受得到疼痛才能悲悯自己。

悲悯自己,才能悲悯人间疾苦。

“唐珵,最近报社是不是很忙啊,你都有几个礼拜没来家里了。”

师母四催五请唐珵没有法子才应下来去家里吃饭,他和付陈规这两年关系僵硬,唐珵当然是能少碰面就少碰面。

但师母对他一直很好,盛情之下不好一次次地推辞。

唐珵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这两天胃口一直不是很好,况且坐在付陈规身边,这饭多少有点食不下咽,“我前段时间回了一趟老家,最近又在忙着评职称的事,一直没抽出空来看您,不好意思啊师母。”

“和我说什么不好意思呢?你能来我当然开心,但你工作忙来不了我难道还会怪你?”师母嗔怪了他两句,转眼又看到唐珵今天来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皱了皱眉头,“说是春天了但晚上天气还是凉得很,你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自己要注意保养身体。”

唐珵穿衣总是不知冷暖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哪次见了都要说几声。

“我知道了师母,您也注意身体。”

“我可比你注意多了,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别坐地铁了,让老付开车送你。”说完看了眼付陈规,“你待会儿把唐珵送回去,他穿得这么少出去吹了风要感冒的。”

付陈规草草吃完饭把筷子重重地搁在碗上,语气略带讥讽,“你是人爹还是人妈啊,管得太宽了吧?”

“你...”

唐珵见师母被怼得脸红,知道付老师这话其实是往师母心口上扎刀子,师母幼时出了个车祸子宫受损,年轻时一直没能要上孩子,所以这些年才拿唐珵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不过是为了弥补一些人生遗憾。

“师母,天冷就别让老师再跑一趟了,我待会儿打车回去。”

师母稍稍放心下来,她也最头疼付陈规一身的倔劲,说好听点是不知变通,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

“唐珵,你那里离报社也挺远,你也要打算着买辆车了,除了上班下班平时出门也方便。”师母顿了顿,又接着道,“要是钱上面困难,我和老付先借你,你宽裕了再还也就是了。”

唐珵刚想委婉着拒绝,对面的付陈规就冷哼了一声,“人家现在是唐大记者,那刘思方身边的狗腿子,你那仨瓜俩枣人能看得上?”

唐珵的话卡在嘴边无奈地笑了笑,眼里面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你少阴阳怪气的,当老师没个老师的样儿!”师母听不下去忍不住说了两句,知道两个人这两年关系越闹越僵,但只要不闹到她跟前她就当看不见,没想到付陈规说话这么不避讳,“都和你学,谁能在北京混口饭吃?他一个人在北京打拼不周全点靠什么活?你狗腿子狗腿子的骂自己的学生算什么本事,你有能耐骂刘思方去!”

三言两语堵得付陈规说不出话,除去刘思方他当然能立马列出来唐珵的十大罪状,但这会儿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要出门去。

“我回学校住去...”付陈规嘟囔着,“明天晚上也不回来了。”

“付陈规!”

“诶呀。”他顿住脚步,没法子解释道,“我回学校拿资料去,明天有课我还没写教案呢。”

师母皱着眉头,显然不信他的话,“那你明天晚上为什么不回来?”

“明天外语系老师聚餐,结束得晚了我就直接回学校住去了,你觉那么轻我回来再吵到你。”

听到外语系唐珵忽地擡起了头,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外语系聚餐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们系的主任有点交情,人家亲自打电话请我去的,我能拒绝?”

师母还准备说什么,就见身旁的唐珵站了起来,一晚上都没主动和付陈规说话,这会儿反而开口问道,“老师...你们明天在哪里聚餐?”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唐珵这么问什么意思,怕付陈规不愿意和他说,唐珵心急之下编不出理由只能沉声说道,“我想见见宋瑜。”

他实在是想见宋瑜,离上次见面隔了整整一个多月,明明十几年都挨过来了偏偏受不了这一个月。

他不是没给宋瑜发过微信,半夜想宋瑜想得最厉害的时候,他硬着头皮给宋瑜发了一条想请他吃饭的微信,一晚上忐忑得睡不着。

接过第二天一早,宋瑜一句没时间就打发了他。

唐珵觉得自己似乎反反复复地在思念宋瑜里死去活来。

“宋瑜是谁?”唐珵说出口想见的人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但师母想了半天也没搜索身边有叫宋瑜的人,她看向付陈规,“你认识?”

付陈规沉默了一会儿,在犹豫说不说的时候,唐珵往他这里走了过来,看着他小心翼翼道,“老师,你放心我不进去打扰,我在外面等着你们聚完。”

师母最见不得唐珵这么卑微谨慎的样子,催促道,“老付,你倒是跟孩子说一声啊。”

付陈规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四季春,明天领导挺多的,你注意点。”

在上海上学的时候,因为秦淑容是公职人员他连贫困补助都申请不下来,他一大半的精力奔波在生活,只有很小一部分用来学习,那时候勉强不挂科已经算是很好,更别说拿奖学金了。

张老师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和学院一再申请才在第三年申请成功,贫困补助金发下来的时候,唐珵握着银行卡一时不知道是先好好吃一顿还是先把学费都补齐,那种心情是被命运堵死只剩一口气然后终于得到喘息一样,唐珵那天什么也没干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

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