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你低头给梁怀昱发信息, 让他来西园的画室。
梁怀昱还在奇怪怎么没在舞会上见到你，收到你的信息就立刻朝画室这边赶了过来。
他来到的时候，见西园的出入口被人拦住，有庄园的安保人员, 也有方旭的保镖, 眼皮跳了跳, 预感可能是出事了。
项千钧在安排封锁西园的时候, 顺便让女佣去给你拿了一套换洗衣物过来, 站在门口接过女佣递过来的衣服袋子，正好碰见过来的梁怀昱。
“发生什么事了？”梁怀昱上前询问项千钧的时候还被方旭的人拦了一下。
项千钧与他们交涉，把梁怀昱放了进来。
西园内部安静得不同寻常。
两人边走边说。
“有人混进了庄园，意图对方先生不轨，大小姐为了自保……”项千钧斟酌用词，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他也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梁怀昱见他说到一半就没声了, 又联想到你发给他的信息, 信息里甚至没有让他带医疗箱, 只是说自己有点不舒服，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脚步越发匆忙。
当梁怀昱来到画室的时候, 方旭的人正在收拾画室，那些身着黑西装的保镖或是拿着拖把拖地，或是用抹布擦地, 还有人扛着卷起来的手工编织地毯从画室里出去。
梁怀昱路过了一个提着水桶的黑衣保镖, 瞥见水桶里的水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他走进画室, 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你。
这张沙发还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就放置在水池的隔壁, 你是一步路也不愿走了。
你将假发和沾染了鲜血的白色西装外套都丢到了一边，任由蓬松微卷的长发倾泻而下，靠在沙发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梁怀昱也看见了卡瑟，他斜靠在水池边，正拿着你的面具，用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血迹。
“大小姐……”梁怀昱来到你的面前，轻声唤你。
此时的你看起来状态不佳。虽然脱了外套，但身上的马甲和下身的裤装也溅到了血迹。血色污染了你的纯白，像是冰雪之中开出的血色玫瑰，整个人好像被沙发吞噬了，脸色苍白得吓人，纤细的手腕搭在沙发扶手上，看起来无比脆弱。
你喉咙吞咽，睫毛轻颤，缓慢睁开眼睛。
视线有一瞬间的失焦，眨了眨眼睛，你看见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梁怀昱。
梁怀昱的眼神相当复杂。
“哭什么？”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
他的眼眶微红，眼里倒映着你的身影，从梁怀昱的眼里，你终于看清了你自己。
梁怀昱握住了你的手，感受到你指尖的冰凉，将你的手捧到自己的唇边，亲吻你的手背，然后哈气替你暖手。
他垂下眼眸，没敢再看你，生怕暴露一点自己的想法。
他怕你觉得他在可怜你。他很清楚你是个多么骄傲的人，根本无需任何人可怜，但他就是忍不住心疼你。
他在替你难过，在替你害怕。
具现化之后的情感，完整地转移到极容易共情他人的梁医生身上。
你的喉咙像是在灼烧一样疼痛，那些因为太过害怕而暂时剥离的情感，在看见梁怀昱的眼神时，终于回归了原来的位置。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用空出的左手拍了拍梁怀昱的脑袋，掌心梳过他的头发，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你再不擡头，做好的发型就要被我弄乱了。”
梁怀昱仰起头，飞快地眨眼睛，似乎想要把那点酸涩掩藏起来。
“原本想邀请你跳舞。”他说。
“可是我的舞技超烂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梁怀昱连说了两遍，像是在安慰你跳舞这件事，也像是在安慰其他事，“交给我就好。”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甚至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愿意替你接受一切惩罚，无论是坐牢还是偿命。
傻得可以。
你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喉咙的灼烧感一点都没有减弱，反而连吞咽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身旁的脚步声打断了你们。
卡瑟走到你的身旁，将手搭在你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纤长的手指垂落，手背触碰到你的长发。
“大小姐，请允许我先回去换件衣服，这样见你，实在失礼。”卡瑟将擦干净的面具放在你的手边。
和直面飞溅血液的你不同，卡瑟只有袖口的地方沾染了血迹。
你回头去寻项千钧，刚才让他去找人给你拿衣服了。
项千钧一直默默地站在你的侧后方，只要你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吧。”梁怀昱也希望你换换心情，呆在这个命案现场，实在太过压抑。
你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低声道：“我不想自己走。”
梁怀昱蹲着身子，背过身，“趴上来，我背你。”
你没有犹豫，趴在梁怀昱的后背上，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垂在他的胸前。
梁怀昱轻轻松松地就把你背了起来。
一旁的卡瑟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切，降低了1点好感度。
在西园随便找了间房间，项千钧先进去检查过，确认安全，才让梁怀昱背着你进去。
“我在外面，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喊我。”梁怀昱指了指门口。
你从项千钧手里接过装有衣物的袋子，走进浴室。
光是简单地换套衣服并不足以让你忘掉粘腻液体附着于皮肤上的感觉，你走进淋浴间洗了个澡。在调节水温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温度会让你重新回忆起温热血液喷涌而出，如同百足虫一般自你的手背爬过。
你直接切换到了冷水模式。
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冷得你牙齿打颤。
你的头脑越发清醒。
卡瑟是个危险人物。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教授，以他那样冷静的态度和心理素质，捅完人之后还能笑眯眯地跟她讨论怎么捅人更加致命，能是普通人吗？
难道是特工？间谍？你虽然猜到他的身份不简单，但都没有超出现实范围。
卡瑟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但是今天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太超过了。
你仔细回想他的一举一动，猜测他说不定早就知道在西园发生的一切了。
当时你去藏书室寻他，他不像往常那样低头看书，而是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很显然他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是去找他寻求帮助，毕竟你刚开始的打算也是去找更专业的方旭保镖来帮忙。
而他对你说的话，明里暗里地透露给你，这些麻烦都是新搬进来的客人惹来的。
在进画室之前，他还说“不算什么危险”。
他是艺高人胆大，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危险，可是对于属性垃圾的你来说，就是关乎性命的危险了！
如果你猜测的方向正确，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卡瑟是故意引导你发现那个被项千钧打残的职业杀手，然后和你一起杀死对方。
他是真心想要教会你怎么自保，还是想要将你拉入他的深渊？
你关上花洒，用毛巾裹住身体，走出淋浴间，从那面巨大的镜子里看清自己的模样。
以前的你只是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普通的游戏，有时候甚至能够站在上帝视角俯瞰这个世界的人类，观察他们的反应，现在的你置身于这个世界，近距离体验了在现实里绝不可能体验到的经历，一切都无比真实。
如果……
如果你一直没有通关，是不是就要一直待在这个世界？
如果你一直呆在这个世界，谁能说这个世界就不算是一种“现实世界”？
你伸出手，触碰镜子里的自己。
而镜子里的人也伸手触碰向你。
没关系的，只是从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变成扮演一个冷血无情、说刀人就刀人，甚至可以自己亲手刀人的冷酷大小姐而已。
没关系的，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扮演乖巧的女儿，扮演努力的好学生，扮演温和的室友，扮演敬业的打工人……
你握着拳头，用力地砸向洗手台！
【血量：-10】
你在心里用各种脏话都骂了一遍，怨气冲天，想到谁就骂谁，记仇的小本子从多年前掉块橡皮擦被同桌一脚踹飞开始翻起，骂了卡瑟这个大骗子，骂了方旭这个惹事精，调动所有负面情绪，把自己内心翻涌的道德感降到最低。
最后你做了个深呼吸，低头再擡起头，镜子里的你眼神不再灰败，反而振作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你穿好衣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正好收到了系统提示。
【触发事件已完成。】
【获得奖励：属性继承（开启下一周目时，可以继承所有周目累积的全部属性）。】
【获得情报：该游戏含有超现实元素。】
你还在想这个事件是怎么判断是否完成的，擡眸就看见了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拿着吹风机守在门口的黛尔。
“一切如大小姐计划的那样，在争抢最后一个上车位置的时候，金娜开枪射伤了基斯。他们两人现在都被警方带走了。”黛尔说。
你明白了。
黛尔给你将头发吹得半干，用梳子整理你的长发，说：“方先生在外面等候您。”
她顿了顿，继续道：“画室已经清理过第一遍了。请问里面的藏品要如何处置？”
你说：“捐了。”
黛尔之前曾经清点过画室里的收藏品，清楚那些收藏品的价值，即便是最便宜的一幅画，也价值百万，现在听你说捐了，她愣了愣。
“全部捐了。”你淡淡道。
“好的，大小姐。”黛尔应下。
镜子前的你穿着一身黑裙，合适的剪裁和设计将你的身材表现得淋漓尽致。你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惨白，便衬得自然的红唇像是染了血色，一双黛眉在眉峰处自然上挑，高傲如黑天鹅。
你推开卧室房门，视线扫过门口的众人。
朝你微笑的卡瑟、一向沉默的项千钧、面露担忧的梁怀昱，还有管家以及另外两位回归的贴身保镖……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生面孔，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你朝那几个生面孔看去，石松和艾娇自然侧过身子，让开了位置。
“谁给我挑的裙子？像是去参加哪位大人物的葬礼。”你像是随口一问，言语间的重音却落在了“葬礼”上，边说还边朝着那几个生面孔走去。
围绕在那人身边的保镖有序地往旁边站去，于是你终于得以窥见坐在轮椅上的那人。
他一如游戏立绘中那般俊美，因为身体抱恙，薄唇略显苍白。即便是临时见人，身上的衣着也是整齐的，西装熨贴平整，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茍。
他的眼眸如同黑曜石一般冰冷沉静，薄薄的眼皮半阖，面无表情地看着你朝自己走来。
越是靠近，越是能够嗅到他身上的檀香。
见到你，他将手搭在了手腕的佛珠手串上。
你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站在他的面前，突然出手，掐住他的脖子！
周围的保镖立刻拔枪对准了你的脑袋，而你这边的人也同时拔枪，对准了他们。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空气压抑得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沉重缓慢。像是在高空走钢丝，表演者面不改色，看客却胆战心惊。
方旭擡起手，掌心向着自己的保镖，示意他们不要动。
你根本没有被数个枪口对着的自觉，反而慢悠悠地将手放在他手腕的佛珠上，拇指摩梭着那串珠子，笑着问：“你这种人，也配？”
方旭看着你，平静地开口：
“杀孽太重，祈求勿要祸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