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早日归来

第246章 早日归来

哪怕始终记挂的事都不同,到该睡觉的时候,两人还是安分躺在一起。

夫妻就是这处好,吵了架还能在一张床上躺着,躺着躺着就不郁闷了。

“晚安。”

柳连鹊的声音轻柔温和,似是方才的担忧和不安都未曾发生过。

可他却没看问荇,躺下后还想要背对着他。

“你信我,这次去漓县我肯定会小心些。”

问荇占了半边被子,把柳连鹊半推半哄的愿意正对着他,这才安心闭上眼。

“夫郎,晚安。”

长生醒在第五天。

他的情况比隐京门估计得糟糕些,问荇听到消息清晨就上了山,结果到山门口时,听到来接他们的赵小鲤说,长生醒来没多久又晕过去了。

他和柳连鹊在山上等到临近日落,长生这才再次转醒。

“长生师兄请两位进去。”

一个弟子推开门,满脸疲累,但也似脱掉身上千斤重担。

经过他们几天几夜的抢救,什么药材都试了个便,长生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现在外头已经不冷,但长生所在的屋里依旧烧着火。

问荇瞧着坐在床上却双目紧闭的青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长生不光是瞧着虚弱,原本灰白的头发也变成了近乎花白色,比他身旁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老道人还要接近垂暮老者。

但他容貌还是俊朗青年模样,听到外头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他无神的目光渐渐聚焦,随后眼珠子动了动,朝着问荇露出个艰难的笑意,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问荇没动,长生还想接着说话,尝试几次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话艰难,手点了点旁边,示意他们先坐下。

“师兄,喝水。”

长生身边候着的弟子立刻给他递上茶水,扶住他让他坐得更加端正,不至于突然就昏过去。

“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再来。”

问荇看他这副模样,压根不像能好好谈事。

长生坚定地摇了摇头。

“要、紧、事。”他一字一顿道。

他终于发出声音,只是嗓音沙哑得问荇都不敢认。

柳连鹊垂眸不语。

他多年缠绵病榻,不觉得长生的声音像是单纯闹了病,倒更像是……

只是现在说不得这些丧气话,他整理好心绪,平静听长生磕磕绊绊地描述自己的见闻。

“见到长明了,他在处地宫里。”

素来喜欢讲话没重点,说着说着就东拉西扯去别的地方的长生这回倒是言简意赅。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宁愿他还是之前那副模样。

长生不是不愿意插科打诨,是真没力气了。

“我找到他后……咳,咳咳……”

长生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弟子们乱成一锅粥,给他拍背的拍背,传灵气的传灵气。

问荇给他递上一杯水,长生移开自己的手,上边血丝触目惊心。

他示意身边的师弟递过来纸笔,伏在案上,颤颤巍巍想写下字。

“长生,你不要命了?”

问荇蹙眉想要劝住他,可原本就固执的长生此刻对他的劝阻视若无睹,依旧一笔一划,坚定地写着。

他的字迹歪七扭八,墨迹没章法地晕染在纸面上,柳连鹊的目光追随着毛笔,才勉强能翻译出来他所写的意思。

“长明把自己封在处荒郊的地宫里,理应是受了损耗,所以躲在那处休养生息。”柳连鹊逐字逐句地翻译,“之前我们见到的长明,都不是真正的他。”

“……苦了长生,难怪之前怎么找长明都没踪迹!”延年叹息,又恨又悔。

“他本身都被封住,我们该如何找到他呢?”

之前长明留下的踪迹,不过是他刻意放出的怨气,而他自己封住自己,隐匿了气息。隐京门压根没想过长明为了长生不老,愿意忍受自己被自己封印的痛苦来藏住自己。

长生顺着怨气摸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藏在怨气背后真正的人,那岂不是之前做了很多无用功。

可做多年“无用功”的长生却非常平静,见在场的人可以理解他的意思,就接着往下写。

“是我自己不留心,分明进不去地宫,却非要强闯才会置身危险。”

他看了眼不远处倒在个小床上,还因重伤在昏迷的鸽子。

“还拖累了它。”

凡鸢右边的翅膀上羽毛落了大半,现在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气。

“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所以长明重伤你们,他去了哪里?”

听到问荇的话,长生愣了下,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柳连鹊盯着他写出的字,念道:“他把我赶出地宫,随后就没再管我,再醒来时我已回到隐京门。”

“但我确定了他的目的。”

长生拿笔的手剧烈地颤抖,过了很久,柳连鹊才替他念出来。

“他在求长生。”

“地宫内有借魂的阵法,具体借了多少魂不清楚,但肯定借够了铸成阵法的数量,眼下还要借一阴一阳两个魂魄做阵眼。”

长生下到地宫里去,见到的是诡谲的阵法————阵法之中隐约有生魂涌动的踪迹,但这些生魂却有泛着死气。

他费劲全部力气探查出阵法已经快要成型,但却唯独差最重要的阵眼。没有阵眼,理论上再强大的阵法都是无用功。

用生魂构成的阵法,阵眼自然也是生魂。

“借天命的阵法,这两个做阵眼的生魂必须要一阴一阳,一善一恶,却出自同源。”

“是连鹊和柳携鹰。”

问荇脸色微沉,生魂让他想到了之前救下来的康瑞猎户。

而那些被囚禁的生魂之外,两个没寻到的阵眼会让柳连鹊置身于危险之处,这才是长生拼了命也要告诉他们的事。

柳连鹊克己复礼,心性善良;柳携鹰却躁动叛逆,心肠歹毒。

女子和哥儿算阴,寻常男子是阳。

长明分明自己还虚弱,却仍然要三番五次骚扰柳家,因为柳连鹊和柳携鹰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长生轻轻点了点头,写下个“是”字。

“离他恢复元气至多还剩三月时间,长明理当从没放弃过寻柳少爷的麻烦。”

他处心积虑十多年,让柳连鹊身体虚弱,柳携鹰性情暴躁,就是为了眼下自己的永生。

一切本该顺着他的想法发展,这中间唯一的变数就是问荇。

问荇的命因长生尚且不知的原因,莫名和柳连鹊绑在一起,导致长明无法直接带走柳连鹊的生魂。

又因为柳携鹰想要难堪问荇,反倒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逼迫长明分出过多怨气干扰,到最后让苦苦寻觅无路的长生真找着了长明的居处。

长生喘着粗气,已经没力气往下说了。

他发现的不止这些,他想告诉所有人,之前那些横死的柳家下人、寻常百姓、慈幼院孩子,估计都是长明抽生魂的“失败品”。

他抽生魂不是一开始就能成功,所以会趁着疫病和战乱,反复拿活人来试。

那些倒霉的无辜百姓因为魂魄没能被长明完全抽走,反而身上沾染怨气,就像害了怪病一般长瘤子、失去理智枉死。

长明身上的血债太多,可他只能等到自己恢复过来,再慢慢告诉隐京门。

“你好好休息。”

见他面露不甘,问荇站起身来:“我同连鹊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两人走在山路上,走出段路,等到送他们的赵小鲤也离开,柳连鹊才出声:“他的声音像是过六旬的老人。”

问荇颔首。

长生的岁数早就不止六旬,但隐京门的人多数都留在年轻的时候,声音自然也是青年的声音,只有几百岁的道士才会逐渐显露出老态。长生在隐京门里,绝对算不上岁数大的人。

他是过度透支自己,又遭到长明袭击才成了这般模样。

“你觉得当下的情况,有何解法?”

柳连鹊心中有了答案,可他有些不愿接受。

毕竟从现在局面来看,长明应当没找到比他更合适的生魂,他和柳携鹰都成了要保护的对象。

“长明确实厉害,但绝对没到翻江倒海的地步。”问荇略微思忖。

否则长生没命回来,长明自然也不会老实蜗居于暗无天日的地宫里。

“他能对付长生,但若是五个道士,十个道士就未必了。”

“同隐京门联手,护住阵眼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不在的几日,我就宿于隐京门之中。”

柳连鹊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也彻底歇掉要跟着去的心思。长明这等败类若是真谋到长生不老,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也肯定放不过问荇。

他现在一旦不慎,就会成助纣为虐的人。

“我到时候去往柳家想办法带走柳携鹰,若是真不行,只能故技重施再抽他的魂魄。”

从上次的经验来看,抽走部分魂魄是极其有效的办法。但柳携鹰原本就疯疯傻傻,再抽一次,难保会彻底没个人样。

计划略有改变,问荇单枪匹马去柳家依旧无可避免。

“你千万注意,别让自己受伤最要紧。”

柳连鹊面色变得严肃:“若是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我依旧会照情况,考虑是否要赶去漓县。”

“我知道,等到长生状况好些,我们再同他商量些细的事。”

“就算为你放心,我也不会轻举妄动。”

之前他胡来是因为柳连鹊落在柳家手里,但现在柳连鹊就在他身边,问荇自然会更谨慎些。

三日后,清晨。

问荇将小包裹挂在肩上,看着外头天色。

今日烟雨蒙蒙,倒是有个适合离别的天气。

该和长生商量的事都商量过了,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也打算提早动身。

“马车停在三里外,我就先走了。”他关上窗,转身看向柳连鹊。

柳连鹊神色紧绷,左右踱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良久,他又理了理问荇已经足够齐整的袖口。

问荇任由他摆弄。

一早上下来,他光身上就被柳连鹊藏了三处碎银。显然他夫郎并不放心他独自一人离开,巴不得把自己也塞过去。

“夫郎,真没忘掉的行李了,我有钱吃饭。”他轻声提醒柳连鹊。

“你昨晚检查三次,早上又看过两次。”

柳连鹊这才如梦方醒,缓缓收回手去。

还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不舍地看着问荇,似要把问荇的身影烙印在脑海里。

“要是你还不放心,要不抱抱我?”问荇失笑,张开手。

“我看村里其他人出去,他们家里人都会抱他们。”

这话是他胡诌的,他和村里人关系一般,只见过祝澈出门祝清抱过他。

但柳连鹊现在无暇思考这些,原本还要推拒几下,但今天他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拥抱住问荇。

两人拥抱着,许久都没人松开手。

还是不够。

柳连鹊没比问荇矮多少,鬼事神差地,他微微仰起头,在问荇唇角边落下个吻。

“早日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鹊鹊:安全第一,早点回来。

小问:我懂了,夫郎一定是要我把柳家整惨后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