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寻求助力谋良策
他没急着起身,也没翻文件,只是把右手搭在椅背上,轻轻转了半圈。窗外雨还在下,楼下的岗亭亮着灯,值班的人缩在伞底下抽烟,火光一明一暗。这城市夜里从来不安静,但今早格外沉。
他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资料——昨晚安欣传回来的影像备份,虽然信号中断,可关键帧都留住了。那辆带裂灯的丰田阿尔法,三次进出金岸会所后门的时间点,和三家沙场老板签转让协议的时间完全对得上。钱走“宏远咨询”,车走私人通道,连账都懒得做全。
这不是黑社会,是披着生意皮的团伙作业。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未贴标签的u盘插进电脑,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份加密通讯记录。这是周叔凌晨两点发来的补充信息:宏远咨询的实际控制人叫赵立奎,赵立冬的亲弟弟。账户三个月内流水超八千万,其中六成来自几家本地建筑公司,而这些公司的资质审批,刚好归建委管。
笔尖在纸上划了一下,丁义珍写下三个字:“卡脖子”。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陈舒婷。
“我在楼下。”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真一大早就让人来接我?”
“不是接你,是请你。”丁义珍站起身,顺手把u盘拔出来塞进西裤口袋,“十分钟后东楼小会议室,别走正门。”
“又搞秘密会谈?”
“上次你说想看我怎么收网,现在到了第一步。”
她轻笑了一声:“行,我穿拖鞋也得去。”
十分钟后,陈舒婷推开门,手里拎着一杯豆浆,头发随意扎着,身上套了件宽大的风衣。她扫了一眼房间,窗帘拉着,桌上摊着几张打印图,角落里还放着个军绿色保温杯——那是钟小艾常用来给他送汤的那只。
“气氛挺严肃啊。”她坐下,把豆浆放在一边,“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义珍没直接回答,而是把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疯驴子站在沙场门口,手里拿着合同,身后几个工人低着头。
“这些人原本不想卖。有人半夜砸他们家玻璃,断电断水,孩子上学路上被人跟着。”他顿了顿,“安欣和李响昨晚差点被堵住,证据转移时对方巡逻路线变了,时间掐得准。”
陈舒婷眉头皱起来:“你是说,他们已经有反侦查意识了?”
“不止。”丁义珍打开平板,调出资金流向图,“你看这条线,从徐江的会所到账外公司,再到砂石场收购款,中间绕了三层壳公司,最后落进赵立奎名下账户。这不是街头混混干得出来的。”
“所以你想动真格的了。”
“执法线不能停,但现在得加一条商战线。”他看着她,“你们在建材、运输、地产这几块都有人脉,能不能让他们的生意‘不好做’?”
陈舒婷没立刻说话,而是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三角。“上游断料,下游压价,中间卡运力——只要节奏对,不用动手,他自己就乱。”她抬眼,“我可以找几家供应商联合施压,就说最近查环保严,暂时不供货。顺便打听他们从哪儿临时调货,摸清资金链弱点。”
丁义珍点头:“不违法,但疼。”
这时门又被推开,高启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深灰夹克,手里提着个塑料袋。
“抱歉,路上堵车,买了点包子。”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吃不吃?肉馅的。”
陈舒婷瞥了眼:“你还真当这是家庭聚餐?”
“紧张场合更要吃饱。”高启强笑了笑,坐下来,“丁哥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猜到有事。说吧,要我做什么?”
丁义珍把另一份材料递过去:“金岸会所表面是娱乐场所,实际是洗钱中转站,也是徐江见人的地方。你认识多少餐饮、酒水、设备供应商?”
“一半以上的合作商我都熟。”高启强翻了两页,“你是想让他们断供?”
“不急着断。”丁义珍摇头,“先撤合作。你以强盛集团名义带头,联合几家大企业发个‘合规经营倡议书’,就说近期要整顿合作商户资质,暂停与存在争议场所的合作。媒体不用炒,圈子内部传就够了。”
高启强眼睛亮了一下:“让他变成‘高风险客户’?”
“对。没人公开说他违法,但所有合作伙伴开始观望,银行授信收紧,供货商要求现款现货——压力一层层往上堆,他撑不住就得动用背后资源救场。”丁义珍手指点了点桌面,“我们等的就是那一刻。”
陈舒婷接道:“而且一旦他开始调动关系,动作多了,破绽也就多了。”
“没错。”丁义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们不冲进去抓人,我们让他自己往外跑。”
高启强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丁哥,我知道你在避嫌。但这事要是捅上去,赵立冬不会善罢甘休。我这边不怕,可有些人可能顶不住压力。”
“所以我才选你们。”丁义珍直视着他,“一个是跟我一起走过最难时候的女人,一个是敢在京海开第一家民营超市的狠人。你们不怕麻烦,也不怕得罪人。”
陈舒婷笑了:“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是实话。”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画了三条线,“执法线由安欣继续查账、跟车、取证;商业线你们两个负责施压;第三条线,我会通过内部渠道确认建委有没有人违规审批项目。三线并行,互不交叉,谁暴露都不影响整体。”
高启强点点头:“明白。行动节奏呢?”
“今天开始铺垫。”丁义珍写下日期,“三天内完成资源整合,五天内让徐江感觉到‘不对劲’。等他慌了,自然会去找靠山——到时候,保护伞自己就会露头。”
陈舒婷喝了口冷掉的豆浆:“你这是逼他们内耗。”
“不是逼。”丁义珍放下笔,“是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他们选错了,责任不在我们。”
高启强咧嘴一笑:“我喜欢这玩法,不动刀,血照样流。”
三人又商量了些细节:陈舒婷负责联络建材协会几位理事,以“行业自查”名义暂停向徐江关联工地供货;高启强则准备召集几家长期合作的酒水代理商开会,暗示金岸会所存在“资金来源不明”问题,建议暂缓供货并加强合同审查。
“记住一点。”丁义珍最后强调,“所有动作必须合法合规,哪怕被人查也挑不出错。我们要的是压迫感,不是把柄。”
陈舒婷合上笔记本:“放心,咱们做生意的,最懂什么叫‘合理理由’。”
高启强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那我这就去安排。中午前就能放出风声。”
“谢谢。”丁义珍看着他们,“这事成了,京海才能真正干净。”
陈舒婷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谢我们。你爸当年救过多少人,你现在做的,不过是守住他打下的局面。”
门关上后,办公室只剩丁义珍一人。他重新打开电脑,调出全市砂石运输路线图,目光落在南片区几个红点上。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