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引诱妖鬼
杨发出门时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同行的老九打着酒嗝咧嘴笑:
“这点风就冻成这怂样?老五,你这身子骨可真虚透顶了!”
“滚你娘的蛋!”杨发骂了一句。
老九浑不在意,嬉皮笑脸凑近:
“那你走夜路可把眼睛放亮点!我听人说啦,那些妖鬼啊,专爱缠阳气弱的主儿,因为这种人啊……”
“阴气重!”
他猛地把脑袋探到杨发鼻子底下,怪叫一声。
杨发火冒三丈抬腿就踹,可惜酒喝多了,手脚不听使唤,老九又早有防备,这一脚踢了个空,自己差点闪个跟头。
老九幸灾乐祸地嘎嘎笑着,迈着醉汉特有的晃悠步子,摇摇晃晃走远了。
杨发抬头看天,恰巧一片乌云飘过,挡住了月亮。他只好回头冲酒馆里喊:
“啥时辰了?”
“刚过子时。”
“娘的,喝迷糊了,竟耗到这么晚。”
他又掖了掖衣襟,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酒馆。
广大府没有宵禁。
杨家管着这地方多年,用的是严刑峻法,虽说下面乡野山间偷抢不断,府城之内却秩序井然。
那些混账泼皮进了城,也得夹着尾巴装孙子。
只是这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白日里热闹的府城也像睡着了。
长街空荡荡,鬼影子都瞧不见一个。
杨发走在路上,心里直发毛。
夜风打着旋儿往他衣裳缝里钻,冻得他直哆嗦。
他巴望着能有个同路人,可回应他的只有偶尔掠过的夜猫子叫。
拐出酒馆所在的大街,他钻进一条窄巷。
刚踏进巷口,他心头猛地一抽——背后有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杨发后脑勺又没长眼,当然,那“菊眼”不算。
可他偏偏就是觉着,背后多了个玩意儿,正死死盯着他!
仗着酒劲,他猛地一回头!
一只大猫叼着耗子,正警惕地瞪着他。
见他回头,大猫往后一缩,像是怕他抢食。
杨发松了口气,骂道:
“滚!哪来的死猫?滚远点!”
老猫受了惊,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吐掉耗子,“嗖”地一下没了影。
嘎吱…嘎吱…
木轮碾过路面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巷子深处传来,又渐渐远去。
杨发一听这木车声是往前去的,心头一喜,拔腿就追。
月色惨淡,小巷子黑黢黢的。
两旁是些老宅,院墙内外伸出些老树枝杈。
虽已落叶,枝干交错,依旧把本就稀薄的月光割得支离破碎。
枯枝在风里摇晃,发出单调的“吧嗒、吧嗒”声,死气沉沉。
巷子愈发显得阴冷。
杨发越想越怕,脚下生风,追着那车声喊道:
“喂!前头的兄弟!慢点走!搭个伴儿!”
巷子挺长,他紧赶慢赶追了好一阵,才瞧见那木板车的影子。
追近了,他猛地觉出不对:声音太单调了!木板车在路上走,只有轮子“嘎吱”响,却听不见拉车牲口的蹄声!
他又想起方才那只逃窜的老猫——真是被自己吓跑的?
自己哪有那么大的威风,能吓得它连到嘴的老鼠都扔了?
若不是自己,又是什么吓跑了它?
再一琢磨,这木板车打哪儿冒出来的?
好像那车轮声是凭空响起的……
杨发的小腿肚子开始抽筋了。
可人已追到板车后头。恰好这一段巷子少了树枝遮挡,月光勉强照亮了路面。
他瞪眼往前一瞅,看清了板车情形:
原来是个汉子在拉车!那人缩着脖子,弓着腰,正使劲往前拖。
杨发心头一松:怪不得没声儿,拉车的八成穿着软底布鞋,走路自然轻。
心神稍定,他急忙开口:“老兄,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啊?”
板车应声而停。拉车人直起了腰。
宽阔的肩膀平得像块门板。
没有脑袋!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月光下,只看见一具高大壮实的身躯,没!有!头!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
刚喝下去的酒水瞬间化作热流,杨发的裤裆登时又湿又臊!
他扭身就跑,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狂奔,一边跑一边嚎:
“鬼啊!没头鬼!有没头鬼啊!”
随着他身影消失,那件鼓囊囊的大棉衣晃了两晃,被一双手往下拽了拽,一颗头冒了出来:
“鬼来了?在哪儿?我的寻妖珠为啥没动静呢?”
深冬午夜,寒风如刀。
一阵冷风刮过,那颗头颅又缩回棉衣里:
“二楞子这衣裳真他娘的大!不过正好,能把我的脑瓜子裹严实!这鬼天气,冻死个人!唉,再转一圈,转一圈回去挺尸!”
“没头鬼?哪个醉鬼发癔症?”
打更的杨老头打着哈欠出了门。
快四更天了,他的活计开始。
刚出门,夜风就送来一声模糊的“没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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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怕。城里闹妖鬼,极少见,且多是些不成气候的孤魂野鬼,不足为惧。
杨老头敲着铜锣正要吆喝,迎面一个汉子拖着板车走来。
那汉子肩宽背厚,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把式。
可脖子上空空荡荡!
杨老头倒抽一口凉气,一把举起手中桃木鼓槌,厉声喝道:
“哪路的孤魂野鬼?老子这鼓槌可是高僧开过光的!不想魂飞魄散,就他娘的赶紧滚蛋!”
棉衣里又冒出那颗头颅,对面开口了:
“到底哪有孤魂野鬼?我咋没瞅见?”
杨老头见多识广,恍然道:
“嗨!是个人啊?把头缩衣裳里作甚?吓死个人!”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吓人?嘿嘿,吓人就对喽!不可说……咳咳,我脑袋冷,缩衣裳里暖和,咋的,不行啊?”
杨老头懒得跟这憨货掰扯,瞧他就不像脑子灵光的,摇摇头,敲着锣走了:
“咚——咚!咚!咚”
“鸣锣知会,关紧门窗,小心火烛!”踩着走了几十年的熟路,他边敲边喊。
喊了几嗓子,忽觉不对劲。
整条街黑得邪乎,不是寻常的夜色黑,倒像蒙了层灰蒙蒙的雾气,看哪儿都影影绰绰、晃晃悠悠。
真起雾了?
接着,他听见了滴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滴滴答答……”
长街空寂,不甚响亮的水声传出老远,还带着回音,听着也模模糊糊。
他抬头看天,哪还有月亮?
夜空也是灰蒙蒙一片。
他心里犯嘀咕:“怪哉,出门那会儿月亮还明晃晃挂着,转眼就阴了?要下雨?可这声儿也不像雨点啊。”
“啊呸,肯定不是雨,下雨我能没知觉?”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能干几十年打更这行当,自然不是善茬。
虽无修为傍身,可他杨老头浑身都是“家伙什”:
头上狗毛毡帽,脖挂高僧佛珠,腰间悬着庙里求来的符箓,脚踩艾草编的草鞋,手里那鼓槌更是老桃木心所制!
曾有妖鬼想害他,被他当头一槌砸得矮了半截,屁滚尿流地跑了。
杨老头定了定神,循着滴水声走去。走到路口,愕然发现眼前竟凭空现出一片水洼,不,是一方池塘!
滴水声倏然消失,只剩下一汪死水,波澜不惊。
池塘边上,蹲着个人影。
杨老头心头警铃大作!左手抄起铜锣当盾,右手紧握鼓槌如锤,一步步挪近池塘:“喂!什么人?是…是人是鬼?”
那人不答,只呆呆蹲在塘边,望着水面。
杨老头眯起老眼,借着昏暗光线仔细瞧去,渐渐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一张老脸,眉毛耷拉,耳垂肥大,两腮干瘪无肉……
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
他还想细看,那人却猛地一头扎进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人直接没了踪影。
杨老头急了,下意识跑过去喊:“喂!喂!莫寻短见!你是哪的人?嗨呀!坏喽坏喽!”
他不会水,只得拼命敲响铜锣:“快来人呀!有人跳水啦!有人寻短见啦!”
锣声和他的喊声,仿佛被那灰蒙蒙的雾气吸走了,传不出多远。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那人连挣扎都没有就沉了下去。
杨老头急冲到塘边,低头往水里看——水里没人,只有他自己的倒影。
老眉耷拉,耳垂肥大,两腮干瘪无肉。
他浑身一激灵!
难怪眼熟!
这不就是自己洗脸时常瞧见的那张脸吗?
只是方才瞧的是侧脸,他自个儿少见,才觉得陌生!
那刚才的侧脸……是自己的?!
就在他惊骇欲绝之际,水中的倒影,嘴角却向两边一咧,冲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从他背后袭来!
一双冰冷僵硬的手,重重地摁在了他肩头……
他惊恐地想转身,水面却又“哗啦”一声荡开波纹,两只惨白的手缓缓伸出水面,悄无声息地抓向他的脚踝……
紧接着,一股眩晕感攫住了他……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