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张文慧

    赵大山扛着混身血淋淋的邋遢男一路步履沉稳的回到了山上的养殖场。

    受伤的邋遢男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等进了屋,面色黄中泛白,明显有些失血过多。

    赵大山是懂外伤处理的,当下顾不上邋遢男带着馊味的衣服了,直接将伤员放到了自己睡觉的炕上。

    转身来到外屋地,先把炉火风门打开到最大,然后将暖壶里的热水倒回到水壶里重新烧开。

    做好了这两件工作,赵大山回到自己睡觉的里屋将军用的医疗包以及缝合清创工具材料取了出来。

    这个伤员不是一处伤势,手臂,肩头,后背,甚至头皮上,大面积被黑熊抓挠撕咬留下的伤势。

    老爷子将血渍呼啦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剪开扯了下来,直接将邋遢男扒成了只穿着小裤裤的半果状态。

    脱了衣服的邋遢男,浑身瘦骨嶙峋,身上的伤痕挺多,现在没了衣服遮挡,能看真切了。

    赵大山仔细的给伤员检查了一通,得出来的结论,还算不错。

    都是被熊抓挠撕咬造成的浅层外伤看着吓人,并没有断骨头,也没有伤到主动脉之类的地方造成大出血。

    右侧手臂上被咬穿了两处撕裂伤,肩头、后背都是熊瞎子抓挠留下的痕迹。

    创面的伤口,肉翻着还隐隐渗血,看起来颇为狰狞。

    检查完了伤势之后,老爷子心底基本有数了。

    这样的伤势不算太严重!

    只要及时止血、清创缝合伤口,做好杀菌消炎工作,大概率能活下来。

    老爷子先从医疗包里取出止血带,然后熟练的给手臂近心端压迫止血,手臂上的贯穿伤出血点停了之后,立马拿出消毒用的药棉,一边擦拭,一边冲洗。

    等血污都清创完毕,老爷子拿出缝合用的针线来,手把很稳的对创面做了缝合。

    手臂、双肩、后背、头皮、根据伤势轻重缓急,挨个处理缝合,足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将身上的创面初步处理完。

    忙活完了这一切,赵大爷后背贴身的小衫儿都被汗水湿透了。

    岁月不饶人,尽管老爷子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但又是大老远扛人回来,又是处理外伤,还是有点体力消耗过大。

    忙活完的老爷子,用开水烫了缝合器具重新收好,随后给自己冲了一杯白糖水。

    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了伤口急救之后老爷子该做的就算是都做了,下一步寻找这个人所属的村子或者大队,然后联系亲人送医院进行更加精细的救治。

    但是老爷子从这名邋遢男子的装扮以及身体状态上,看出了许多端倪。

    这个人浑身上下就没一件像样的东西,就连衣服都明显不合身。

    再加上好似野人似的邋遢模样,赵大山判断,他大概率是个盲流子外乡人。

    这种人在当时这个年代背景下,其实并不罕见。

    好多内地来闯关东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在村子里落户,就没有办法参与集体生产劳动。

    没有合法的身份,自然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要么,在山上林场找点临时活儿卖力气挣口饭吃,要么靠打猎卖点零碎的收获换粮食填饱肚子。

    面前这个邋遢男子,看模样综合评价,估摸着年龄有五十岁左右了。

    这种状态下,把伤员的情况报告到山下的派出所等部门,可能非但救不了他,反而因为没有身份好心干了坏事儿。

    赵大山心底犹豫了几秒,还是没狠下心去,叹了口气,决定先等邋遢男醒了再说。

    一杯白糖水下了肚,老爷子状态很快缓了过来,他把屋里炉子烧的烫烫的,然后坐在炕沿边上,观察着邋遢男的情况。

    傍晚五点钟,外面天都快黑了,昏睡中的邋遢男睁开了眼睛!

    “醒了?”

    老爷子坐在旁边随口问了一句,将邋遢男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哪……”邋遢男嗓子沙哑的挣扎问道。

    “这里是山上的养殖场!

    你被熊瞎子扑了,我把熊瞎子打死了,又把你扛回了住处!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

    邋遢男听完回答陷入了沉默中,一个字儿都没有回答。

    老爷子对他的反应倒是感觉挺正常的。

    “你是关内来的没有身份?放心,我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救你,就不会下山去找帽子叔叔举报!”赵大山沉声说道。

    “谢谢您……那头熊怎么样了?还有我的枪!”邋遢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问道。

    “枪我给你背回来了!熊瞎子只摘了胆蘸了第一遍开水!

    剩下的熊尸体,还在雪地里扔着呢!你浑身是血受伤不轻,我光顾着扛你回来了,就没管猎物!”

    听到最值钱的熊胆摘下来了,邋遢男松了口气。

    男子挣扎着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只是想要扭腰起身,浑身就立马传来了刺痛。

    “别动!身上的伤口我给你缝合包扎了!踏实躺着,要不然线儿可就崩了!”老爷子阻止道。

    邋遢男趴回到炕上,小声道:“老大哥我麻烦您个事儿呗!

    这熊胆就当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熊剩下的尸体,您抽空再去一趟归拢一下!

    我身无分文,身上穿的夹袄都是偷的!好不容易用最后三发子弹舍命打一头熊,可别糟践了东西!”

    赵大山嘴角微微翘起:“呵呵!熊是你打的,胆我不要!

    这点东西,老头子还看不上!

    你踏实养着吧,明天一早我就下山喊人,帮你把熊瞎子的尸体处理了!

    那片场子周围没有太多山牲口,熊瞎子身上有味,死了普通小动物也不敢轻易靠近的!

    就是没有把血放干净,肉估计味道要大些!”

    “下山喊人……”

    听到这四个字,邋遢男面露惊恐,用一种思绪极重的眼神看着赵大山。

    此刻他已经初步理清了自己的处境,浑身伤势,动一下伤口都撕裂般的疼痛。

    这种情况基本丧失任何活动能力,就算想要跑,离开了温暖的屋里,一晚上就能冻死。

    但是下山喊人,又让他极为敏感。

    “怎么,你身上背着事儿?”赵大爷目光如水的问道。

    “我…我没有身份!另外,还偷了一个地窨子里的老枪跟破衣服!”邋遢男语气非常心虚的说道。

    “地窨子位置在哪边?”

    “就在距离熊仓子东南方向大概五公里左右的位置,那边阳坡上的一处地窨子,坡下面不远就是一处山泉!”

    “鸡冠子沟那边的地窨子,你确定枪跟衣服是从这里拿的?”

    赵大山脑海里瞬间一想就确定了位置。

    那边的地窨子是山下村民春天采山货野菜临时落脚的地方,不可能在里面放着猎枪之类的高价值物资。

    很显然,这个人撒谎了。

    邋遢男好似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深吸一口气补充道:“不…不是!

    我偷枪地方是另一处地窨子,距离这边至少几十里山路!

    我是偷了枪跟衣服,逃到这边来的!

    帽子叔叔去山下窝棚里临时检查,我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其他老乡都走散了,我不想被遣返回去,就在山上到处游荡!

    藏身的地窨子,里面是空的,只有个铁皮炉子都快要烂透了!”

    听到邋遢男的回答,赵大山没有再继续追问。

    这种来路不明的外地人,大概率上身上背着事儿,而且看他说话畏畏缩缩顾左右言其他的状态,老爷子对他印象并不好。

    “明天,我去把这头熊瞎子规整处理掉!然后作价把钱给你!

    你放心,老头子在山上住了一辈子,不喜欢做那种告密出卖朋友的事儿!

    如果你不放心,熊瞎子我就不下山找人了,大不了多跑两趟也能带回来!

    如果你能自己动弹的话,想走我也不拦着!

    不过你的衣服被熊瞎子撕烂了,要重新弄一套衣服!

    这个钱,从卖熊的费用里扣!

    咱们萍水相逢,遇见也算缘分,我救你的事儿只是顺手,你也不用有啥心理负担!”

    “老大哥!我没有那个意思,您别多想!”

    邋遢男见赵大爷语气冷了下来,知道老爷子被自己的态度给刺激到了,连忙告罪。

    “甭管想不想,你先踏实待着吧!口渴不?外伤出了许多的血!”

    “有点渴!”

    “等着,我给你弄点糖水!”

    很快,赵大山化了白糖水端了过来。

    邋遢男口干舌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随后咕咚咕咚的一通大灌,直接将满满一杯白糖水喝了个精光。

    “老大哥,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对您那个态度!您如果对我有坏心思,就不会费劲救我的命了!

    如果熊瞎子把我弄死了,您完全可以合理合法的白捡猎物!是我心太脏!”

    喝完了水的邋遢男,生怕老爷子生气似的,顾不上擦嘴就一连串的道歉。

    赵大山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心眼儿并不坏,见这个邋遢男当面敞亮道歉,叹了口气。

    “唉!你先踏实养着吧!我熬点肉粥,待会吃点东西!山上的物资有限,只有简单的医疗包!

    如果你发烧的话,肯定要下山取消炎药!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放心,随时要走老头子都不拦着!”

    “不走了,不走了!我这个样子,出了屋一晚上就会冻死!

    老大哥我叫张文慧,在关内因为打架失手伤人犯了事儿逃出来的!”

    张文慧自报家门,连带着自己的身份都爆了出来。

    “老头子比你大些,就喊你小张了!你身上的伤势,好吃好喝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好利索!

    正好我一个人在山上住也没啥伴儿,你就踏实养着吧!这头熊换的钱,就当你的疗养费了!

    回头你好利索了,我让我徒弟帮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个合法的身份!”

    “还不知道老大哥名字呢!”

    “老头子在山上住了一辈子,大号赵大山!”

    “赵大哥,您的救命之恩,小弟永世难忘!”

    “踏实养着吧,受了伤身体虚浮,说太多话容易气虚!”

    “哎!我听您的!”

    ……

    短暂摸了个底,张文慧在山上养殖场就这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赵大山就带着爬犁以及山上的猎犬,外加煤球出了门,直奔昨天杀熊的地方。

    有狗帮的几条猎犬以及煤球做力工,老爷子将那头熊瞎子带着皮劈成了几半,然后让狗帮跟煤球拖着爬犁,费劲儿整了回来。

    熊瞎子没有放血,肉质肯定差很多,不过熊掌、熊波棱盖、熊鼻子这些可以卖钱的部位都没有损失,都被老爷子细致的处理了下来。

    至于熊肉,对外面人来说算是好东西,但在山上养殖场,就是品质稍微高点的猎犬口粮而已。

    等赵大山处理好熊的尸体回到屋里,查看了一眼张文慧的状态。

    昨天晚上情况还算稳当的张文慧,今天面色苍白,额头更是滚烫。

    “小张,醒醒!”

    张文慧挣扎着睁开眼,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赵大哥,我发烧了,头有点晕!”

    “你踏实在炕上待着,我下山给你取药去!肯定是伤口发炎了,挂点消炎药就能退烧!”

    “好!”

    “我下山养殖场里没人,你在屋里老实别出屋,我把狗跟熊都撒开了!”

    “嗯!”

    ……

    简单打了个招呼,赵大山把猎犬跟煤球都解开撒到了院子里,随后锁好了大门,一溜小跑就下了山。

    另一边,岳峰正在家里伺候感冒还没好利索的儿子开心呢。

    小家伙又是发烧又是咳嗽,给岳峰紧张的不行,退了烧咳嗽一直没好,昨天直接找了个小车拉着去了市医院做检查,拿了不少药回来养着。

    刚给儿子换好了尿布,新房院门就被打开了,赵大山眉毛带着霜气进了院子。

    “小峰在家里吗?”

    “师傅,您咋来了,快进屋!”

    岳峰听到师傅的招呼,忙不迭的迎了出来。

    老爷子没事儿很少下山,大早上的正是伺候山上牲口的时候。

    这个点来家里,不寻常呀。

    “我昨天在山上溜达,救了个用老套筒单人杀熊的盲流子!那个人发烧了,估计是伤口发炎!山上没有消炎降温的药,你带我去村里赤脚医生那拿点!”

    “您稍等,我回屋拿着钱!咱一起过去!那个人伤的咋样啊?严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