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磋磨
那两个宫人一声不吭,一左一右地拧住绍桢的肩膀,她丝毫不能反抗地被关进了西南边末梢的一间厢房。
屋里没有一件家具,又小又闷,而且没有设窗户。
两个宫人将她推进去便立刻锁了门,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绍桢用力拍着门:“凭什么关我?难道不怕上面知道了怪罪吗!”
胡嬷嬷在门外有条不紊道:“一没打,二没骂,罪在何处。宫里处罚犯错的贵人,有的是法子,您何时服了,愿意跪了,何时再出来。”接着便是一阵走远的脚步声,绍桢再说,一句回应也没有了。
她气得半死,恶狠狠地踢了脚门框,有些颓败地滑下来,抱膝坐在地上。
禁闭就禁闭吧,她就不信,这些刁奴能将她一直关到教习结束!
……
她还是低估了禁闭的威力。
黑暗的环境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她根本不知道被关了一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还让她想起来多年前被岑凤清囚禁的那两月。
恐慌和焦虑都在其次,她想解手了。
她暂时做不到在屋里方便,实在忍不得,狂拍门高声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知喊了多久,外面才重新响起胡嬷嬷的声音:“贵人服软吗?”
绍桢咬着牙:“服。”
门开了。
胡嬷嬷淡淡道:“我信任贵人,贵人若是蒙我,下一次这门就难打开了。”
绍桢解手回来,不得不屈服地跪下,一边问王嬷嬷:“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王嬷嬷有些复杂道:“半个时辰。”
竟然才这么点时候,她就撑不住了。
绍桢心里微沉。
膝盖跪得生疼,像是有虫蚁顺着小腿肚一点一点咬上来,额角渐渐渗满了汗珠。
她从没有这么厌恶过皇宫。如果她将幸姐看得紧一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只能顺着太子的安排入宫。
该死的皇宫,该死的规矩。
胡嬷嬷坐在石桌旁盯着她的跪姿,稍有懈怠便出声提醒,直到昨日领绍桢过来的宫人出现在门口。
宫人看着院子里的情形皱了皱眉,却没过问,只冲着胡嬷嬷道:“太妃传见,快来前头吧。”
胡嬷嬷不敢大意,忙起身去了。
“贵人起来歇歇。”王嬷嬷见她走远,立刻上手搀着绍桢起来。
膝盖以下没了知觉,疼痛和麻意过了会儿才蔓延开来,绍桢咬牙承受,慢慢问她:“嬷嬷不认同胡氏,为何不替我说话?您应该比胡氏更有体面才是。”
王嬷嬷看了看两旁的宫人,只提点了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
绍桢一愣:“那你和孙嬷嬷……”
王嬷嬷点头道:“我是尚仪局派来的,孙嬷嬷是尚宫局。”
绍桢不说话了。
……
胡嬷嬷整理了衣裳进明间。
“请老娘娘安。”
李太妃正坐在榻上逗猫儿,眼都不抬道:“老货,教规矩便教规矩,怎么这么磋磨那丫头?”
胡嬷嬷小心道:“主子明鉴。小张贵人的仪态底子实在不好。兴许是市井里混得久了,尊卑也不知。奴婢想磨一磨她的性子,教她知道畏惧,学起宫规来才事半功倍。到了吉日行礼,也不至于丢了咱们慈宁宫的脸面。”
李太妃皱了皱眉:“她性子当真如此难堪?”
胡嬷嬷为难道:“委实有些野性,又没见过世面,梳妆打扮一窍不通。奴婢再如何也是老娘娘派去的,身负教导之责,她却连尊师重教的道理也不通,当着满院子的人就敢与奴婢呛声。”
李太妃淡淡瞥了她一眼:“那也用不着体罚,这是管教宫女儿的手法。她大小也是个主子。”
胡嬷嬷恳切道:“玉不琢不成器。老娘娘也看到太子爷对小张贵人的态度了,若不调教好,岂不是招了个祸精进来?太子爷都要受她连累啊。”
李太妃却没有指责她僭越,显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却犹豫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你悠着些,别折了皇孙。”
胡嬷嬷壮着胆子道:“还请老娘娘听奴婢一言。”见太妃没有阻止才继续往下说:“小张贵人的身孕,是在外头怀上的。奴婢看她不通礼仪,也不知道贞顺的道理,宫外也不比宫里规矩严,这个孩子生下来,恐怕要给太子爷抹黑。”
李太妃坐直了身子:“荒唐!太子还能糊涂到连自己的骨血都认不清吗?你胆子委实不小!”
胡嬷嬷小声道:“太子爷知道是一回事,皇上那里又是一回事儿了。太子爷能告诉您小张贵人有身孕,没道理皇上不知晓。可是,太医院到现在也没有太医上门请脉,这还不能代表皇上的意思吗?”
李太妃神情微变,慢慢倚了回去,幽幽道:“那你好好教导吧。”
……
胡氏回来,绍桢不得不继续跪。
孙嬷嬷补完觉过来,知道了情由,很是不赞同:“要罚跪,一刻钟也够威慑了。一个时辰,这是罚宫女还是罚奴婢?”
胡嬷嬷轻巧笑道:“我是经过了老娘娘许可的。各人有各人教导法子,孙姐王姐仁慈,我只信奉严师出高徒。”
孙嬷嬷愣道:“太妃准许了?”
胡嬷嬷点头:“孙姐可要去问太妃?”
孙嬷嬷当然没这么放肆。
绍桢扎扎实实跪完了一个时辰,三个嬷嬷一起纠正她的行走仪态。王嬷嬷软和,不敢和胡嬷嬷交锋,孙嬷嬷却没在怕的,胡嬷嬷指出绍桢的错,孙嬷嬷认为言过其实的,便直接反驳,半日下来,胡嬷嬷的气焰小了很多。
下午是学习《女四书》,主要由李嬷嬷负责讲授,教导贞顺贤淑之道,如何服侍夫主,要让他愉悦,又不能生妒忌之心,要与其他妻妾和睦相处,敬奉正妻,抚育儿女等等。
绍桢听得浑身不舒服,勉强混了过去,到了晚上,王嬷嬷让小宫女伺候她泡脚,缓解双腿疼痛。
膝盖已经紫了,甚至隐隐发黑,泡在热水里痛得更厉害。
王嬷嬷上手给她按摩,道:“我们商量过了。孙姐和胡姐一块,我和李姐一块,轮着教贵人仪态。明日是我和李姐。”
绍桢想了想,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金锭给她:“我出不去院子,还请嬷嬷帮我打听打听,胡嬷嬷为何这般刁难我。我也好对症下药。”
王嬷嬷是个不愿惹事的性子,死活拒绝。
绍桢也不好强求,只得另寻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