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机敏
芙昕施针后,捏紧徐氏的下颌,将护心丹给对方服下。
徐氏青灰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胸口的起伏也急促起来。
皇帝看向面有愧色的江成,命其回府闭门思过。
禁军将担架抬至眼前。
江成看着紧闭的、隔绝了他与林知夏的殿门,在皇帝冷厉的目光逼视下,咬牙扶住担架,护送母亲匆匆离去。
望着江家母子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皇帝想到不久前林知夏的反常。
此医女如此及时地出现在宫门,明显是林知夏的安排。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胡德全一眼。
观星殿内,那位郡主正要声讨眼前的狐狸精,口中尽是尖酸刻薄之词,殿门却突然打开。
胡德全神色复杂地看向林知夏:“林大人,陛下有请。”
禁军默默让开道路。
林知夏强撑着迈出大殿,寒风扑面袭来,夹道内冷风如刀,她整个人一僵,身形微微摇晃。
她见地面无血迹,芙昕与江成皆已不见踪影,心情正忐忑之际,才见阿昼在墙角处对她微微点头。
悬着的心稍放,她强忍着腹中的绞痛上前给皇帝见礼。
“何时察觉的?竟还备下医女在此。”皇帝的声音带着探究。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压下腹内翻搅的痛楚,声音有些低哑:
“徐夫人突然提及江成的婚事,又频频入宫,微臣心有所疑,加之陛下封官一事绕过了孟大人,就多想了一层”
她如实相告,她查阅皇城出入记录和短暂离队之事瞒不过皇帝。
皇帝看着面前的女子,仅凭徐氏的态度,就推敲出这么多事,他不得不承认此女机敏。
他目光转向紧闭殿门,刚刚刁难林知夏的那位郡主,正是皇帝看好,正等着赐婚的沭阳郡主。
皇帝本欲处理完林知夏的事情,就当众给江成和沭阳郡主赐婚,此事已征得徐氏同意。
如今江成那番惊世骇俗的宣言一出,这婚无论如何也赐不下去了。
“为何不告诉江成?”皇帝问。
江成若提前知情,在祭祀的时候,估计就拉着人跑了。
林知夏一怔,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彼时臣并不知详情,直到祭祀时方才确认,况且,”她顿了顿,直视天子,“陛下所言皆是事实,微臣无力辩驳。”
话音未落,她只觉一股强烈的天旋地转向她袭来,她本能的扶着额头,身体踉跄欲倒。
“林大人!”阿昼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扶住,触手滚烫,“她发热了!”
腹中绞痛攀升至顶点,晨间浸泡冷水后持续的头痛骤然化作重锤。
殿内炭火烘烤的燥热与殿外寒流在她体内撕扯,林知夏瞥见皇帝绣金龙纹的袍角在她眼中疯狂扭曲旋转。
她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突然不想再强撑,任由意识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胡德全上前试探林知夏的额温,随即对皇帝微微颔首,示意其状态极为不妙。
他命阿昼将林知夏速速送往太医院。
皇帝没了用膳的心情,立时命胡德全摆驾回宫。
圣驾一离,殿内朝臣与命妇亦如群鸟离散,案上精致的素膳动也未动。
一场本该震动朝野的女官封官盛典,便在这诡谲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江成大胆示爱与徐氏蹊跷昏迷,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话题,相信不久就会点燃汴京权贵圈子。
江成和芙昕护送昏迷的徐氏出来时,江溪云和曾石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江成看到二人,想到早上两人的异常,便直接叫曾石过来帮忙。
曾石看到芙昕也在,当即便跟了过来。
江溪云虽同江成更亲近,可这丫头性子古怪,江成不一定能套得实话。
御书房内,太医正向皇帝禀报诊情。
“林大人寒热交迫引发急症,这脉像似是昨日就已种下病根。”
“真病了?”皇帝面有疑色。
胡德全在一旁打圆场:“几位太医都看了。”
太医躬身附议:“此前为林大人祛毒的便是老臣,彼时她身体已颇受损伤。
听说林大人曾被关在大理寺半个月,那时也曾大病一场。
依老臣诊断,林大人郁结于心,气滞于胸,须得好生静养调息,否则只怕会留下病根。”
皇帝闻言,面色复杂难言。
胡德全送走太医后,便安排人将林知夏送至安业坊那座御赐的新宅。
宫门口,江溪云终于等到了林知夏。
却见对方也躺在担架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江溪云霎时凌乱不堪!
“这都怎么了?一个个好好的进去,全都横着出来了!”
她说话一向没个顾忌,目光惊疑地在担架旁的明灵均,以及旁边的内监身上梭巡。
门口还停着江府的马车。
内监传达旨意:“胡公公交代,送林大人回陛下御赐的府邸”
江溪云正要开口,阿昼示意其噤声。
江溪云和阿昼跟随内监来到那座宅邸前。
见那青白的外墙确是官造样式,但门缝里探出的枯草随风摇曳,似在向他们无声宣告此地的荒疏。
这地方……不收拾如何能住人?
江溪云眉头紧锁,望向阿昼。
随行的内监却道:“陛下的意思,林大人既有御赐宅邸,再寄住在江府就不合宜了。此地清幽,正适合养病。”
语毕,便将钥匙与房契交予阿昼,同禁军一道回宫复命。
江溪云见明灵均还静静站着:“你为何不走?”
语罢,她又急道:“我想起来了,我早上在司天监见过你。”
阿昼连忙扯了一下江溪云的袖子,神色紧张地四处看了看。
他打开门锁,三人进入院内。
入目是一座标准的二进院落:前院正堂两侧各有两间厢房,过垂花门是后院五间厢房。
因久无人居,此刻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幸而现在是隆冬时节,不用忧心草丛中会蹿出蛇虫。
他们将林知夏抬进正厅,厅内蛛网悬挂,四壁空空,未有任何桌椅陈设。
这宅子,真是比那懒汉的裤兜都干净!
赐官的圣旨和墨玉腰带就放在林知夏腰间。
江溪云随手拿过,翻看了一下,神色不耐道:
“皇帝这是何意?怎就不准她住江府了?他管得是不是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