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一人一半
阿山在贫民窟潜伏时,就同这家人有往来。
今日他帮阿昼去探望对方,同时打听消息。
刚好撞见善堂的孩子在欺负仲芝芝,骂她“丑八怪”,令她委屈得向母亲发了脾气。
阿山想到昨晚解救的被拐孩童,他不想仲芝芝心中埋下怨恨种子,就把这小姑娘领到了府衙。
仲芝芝起初忐忑不安,紧攥阿山的手,躲在其身后。
然而,看到阿山与那些着黑皂衣、往日看来凶神恶煞的衙役们神情自若地打招呼时,她心中的紧张渐消,只觉那些官差今日仿佛都变了样子。
小姑娘将这一切归功于阿山,望向他的眼神充满崇拜。
府衙门口那面摊老板,望着这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时愣住,锅里的面顿时坨了。
孟俞刚下轿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他没有出声指责,等二人进去后,才询问门卫二人的来历。
得知眼前少年正是潜入贫民窟之人,孟俞眼中不由多了一分慈爱之色。
阿山带着仲芝芝来到后堂,向她轻声解释着厅堂内孩子们的遭遇。
仲芝芝虽年幼,却也明事理,立刻明白了这别样的安慰。
她天性活泼,许是因脸上同样带着伤痕,竟与其他孩子毫无隔阂,很快便嬉闹成一片。
阿山注意到盘坐在角落里,一脸生人勿近的冽风,以及紧紧抱着他手臂、小脸皱成一团的男童。
从衙役口中,他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他做乞丐行乞时,便是孩子王,一眼就看出,这娃娃是受了惊。
“冽大哥!”阿山走上前,清脆地叫了一声,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冽风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仍落在那颗枯黄的小脑袋上。
阿山也不急,笑眯眯地蹲下身,和男童平视。
他没像别人那样试图去拉开孩子,而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那是宋大见他带仲芝芝来,塞给他的几块松软的米糕。
淡淡的甜香弥漫开。
男童的小鼻翼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埋在冽风腿上的脑袋悄悄抬起一丝缝隙,黑葡萄似的眼睛怯怯地盯着阿山手里的油纸包。
阿山递了一块过去,男童依旧是先看向冽风。
旁边的衙役见状笑道:“这孩子能忍,冽护卫不点头,你送到嘴边他都不吃。”
这招厨娘早就试过。
阿山眼珠子一转,将米糕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径直挤坐到冽风的另一边。
学着男童的样子,一把抱住冽风另一条手臂,还故意朝男童那边顶了顶。
男童明显感受到了威胁,愈发贴紧冽风。
冽风:“”
向来不与人亲近的冽风被夹在中间,浑身不自在。
阿山得意地扫了男童一眼,开始夹带私货:“冽大哥,你教我功夫好不好?”
“嗯?”冽风微微皱眉。
“就那种飞来飞去的,我的功夫是跟捕头大哥学的,只会些直拳、勾拳、横拳和踢裆”
阿山絮絮叨叨,另一只手还边说边比划着。
虽然冽风没有回应,但他说的起劲,导致冽风不得不顾及他的动作和话语。
男童终于忍不住了,嘟着嘴,悄悄伸手去推阿山。
“嘿!你敢推我!”阿山一把抓住他的小手。
“你走开。””男童终于张嘴出声。
一旁的宋大见状,立刻看了过来。
“我就不,冽大哥是我先看中的!”阿山故意将冽风往一边拉,嘴里还嚷嚷着:“冽大哥,我打套拳给你瞧瞧!”
冽风没有回答,心下却已了然,他配合着阿山慢慢站起身。
男童登时急了,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
即使身量不够踮着脚、被半吊着,也死死攀住冽风的手。
冽风瞬间心软,阿山却是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忍住。
三人就这么你拖我,我拽你的走到院中。
阿山松手后,有板有眼地打起一套拳来。
男童眼见冽风的目光始终落在阿山身上,终于松开手,放声大哭。
院中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等他哭累了,阿山拿着米糕走到他面前。
“好啦好啦,别哭了,别说我欺负你,这样,冽大哥我们一人一半!”阿山豪气说道。
冽风额头青筋跳得欢快,他可没答应!
“你要是同意,就把这吃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弟!要不然”阿山语带威胁。
男童立刻伸手接过了还温热的米糕。
阿山见状直接盘腿坐下,自己也塞了一块:“你叫什么呀?”
“阿阿满。”
男童声音虽小,但在这瞬间安静下的后堂却格外清晰。
一直绷紧神经的冽风也暗暗松了口气。
阿山又递过一块米糕:“以后,我们一起跟冽大哥学功夫。”
“打坏人!”阿满伸手接过。
“对,打坏人!”阿山肯定道。
在阿山的循循善诱下,阿满渐渐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宋大在一旁默默记录。
“哥哥说阿爹阿娘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鱼婆婆做的菜最好吃方爷爷的菜好咸好咸,我最喜欢去村长家,村长家有肉吃”
“哥哥还带我挖野菜,我还会捉螃蟹”
“他们打哥哥,哥哥倒在地上不动了”
从阿满稚嫩话语中,他们已经能够窥见他的遭遇。
父母过世,他同哥哥相依为命。
村里人良善,时时接济,本可以吃百家饭长大,却不料遇上战乱,不得不背井离乡。
起义军烧杀抢掠,定是祸害了阿满的村庄;
他被拐时,他哥哥一定拼了命想护住他。
众人瞬间明白,阿满定是将同样沉默寡言、气场强大的冽风,当成了他的哥哥。
阿山不由得想到自己幼时行乞的经历,他的皮实,都是被揍出来的。
若不是碰到林知夏,他也没有机会习武认字。
他将剩下的米糕全塞到阿满手里。
林知行走过来,压低声音对宋大道:“这般说来,他哥哥怕是已经”
府衙不是善堂,不可能一直收留这些孩子。
冽风突然开口:“稍后我会回禀公子。若公子同意,在寻到他兄长前,让他跟着我。”
“好。”林知行立即应下,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盘坐在地上的阿山闻言,立即抱住冽风的大腿,仰头热切地望着他。
方才帮忙问话是真,想学功夫的心也是真真的!
院中原本因阿满身世而沉重的气氛,瞬间被阿山这滑稽又热切的姿态打破。
他身量已快赶上冽风,这般抱着对方大腿撒娇,实在引人莞尔。
男童刚哭了一场,吃得正欢,见状也立即抱住了另一边。
仲芝芝见状也跑过来凑热闹。
众人莞尔之际,一名探子来府衙回禀。
煤船今日清早卸完货,已经准备返程。
探子一直监视着那些船员,并未发现他们与旁人接触。
船长也只与常府管事交接了货物,并未私下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