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楚渊
话音未落！
她猛地抬起手，对着楚渊，遥遥一指！
一道漆黑如墨，充满了不祥与腐朽气息的数据流，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以一种完全无法闪避的速度，狠狠地射向楚渊的眉心！
楚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躲，想防御！
可在那道黑色数据流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身上那股汇聚了所有救世主意志的屏障，竟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噗！
黑色的数据流，毫无阻碍地，没入了他的额头。
那一瞬间。
楚渊感觉自已的脑袋，炸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
而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爆发的，信息洪流的井喷！
“啊啊啊啊啊——！”
楚渊发出了痛苦的咆哮，他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在信息海洋中剧烈地颤抖！
无数陌生的，混乱的，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星海，无数的星辰在他的意志下生灭！
他看到了恢弘到无法想象的宇宙战争，动辄便是维度的坍缩与概念的抹除！
他看到了无数奇形怪状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生命体，跪伏在他的脚下，称呼他为“王”！
他看到了一个比眼前这个数据王座，要宏伟亿万倍的，由枯萎的宇宙核心铸就的漆黑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个身影的面容。
但他知道。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
那个身影，就是他自已！
这些记忆，这些画面，完全不属于“楚渊”！
它们是如此的陌生，却又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绝对的熟悉感！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楚渊的人类意识，在这股庞大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冲击下，开始剧烈地动摇。
王座之上。
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在信息海洋中痛苦挣扎的楚渊。
她没有追击。
她脸上那病态的笑容，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笃定。
她在等。
等楚渊的人类意识，被那份属于“入侵者”的庞大记忆彻底吞噬。
等到他“想”起自已是谁。
等到他变回她的“同类”。
“想起来了吗？”
她开口了，声音重新变得软糯，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诱惑。
“想起我们是谁，想起我们的使命了吗？”
“拿我来说，我是开拓者，是播种者，是为我们那即将走向终末的世界，寻找新生的人。”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深沉的，令人动容的悲伤。
“我们的世界......正在死去。”
“它曾经是一个无比璀璨的世界。”
“但是，它走到了尽头。”
“熵增，是所有世界的宿命。我们的世界，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绝对的‘寂静’。”
“所有的逻辑都将崩塌，所有的秩序都将消亡，我们所有的族人，都将化为毫无意义的尘埃，永远消散。”
小女孩的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她伸出瘦弱的手臂，指向这片冰冷的信息海洋之外的，那个正在被灾兽啃食的，楚渊的世界。
“这里，是我们找到的希望。”
“我们不是来毁灭的，我们是来......求生的。”
“我们只是想找一个家。”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她的声音哽咽，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为之动容。
“如果不能在这里扎根，如果不能将这个世界转化为我们新的家园，我们......我们整个文明，都会彻底灭亡。”
“大哥哥......”
她那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渊。
“你现在，应该能理解我了吧？”
“我，不......或许你也是，我们都是背负着整个文明的王，我们都是为了族人的延续，才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啊。”
她以为，当楚渊“恢复”了那份属于王的记忆后，再听到这番话，一定会产生共鸣。
她以为，他会动摇，会理解，甚至会选择......加入她。
毕竟，对于一个曾经俯瞰宇宙生灭的王来说，一个区区低维世界的存亡，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
她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在信息海洋中剧烈颤抖的楚渊，忽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被无数混乱记忆充斥的眸子里，风暴正在平息。
那个冰冷的，漠然的“王”的意志，几乎已经要将他的人类意识完全吞噬。
可就在最后一刻。
另一份记忆，顽固地，从灵魂最深处，浮现了出来。
那不是什么宇宙战争，也不是什么维度生灭。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
阳光正好，妹妹楚璇音抱着一桶冰淇淋，坐在沙发上，两条小腿晃啊晃的，小嘴吃得鼓鼓囊囊。
看见他回来，开心地喊了一声“哥哥”。
那根标志性的呆毛，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很平淡。
很日常。
却无比的温暖。
还有。
师尊洛芷卿那清冷的脸庞上，偶尔会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而浮现出一抹极浅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红晕。
爱莲娜总是黏糊糊地喊着“魔龙先生”，一边说着羞人的话，一边不安分地对他动手动脚。
虞长璃那个笨蛋，总是元气满满地喊着“丧尸叔叔”，一言不合就要跟他比划两下。
纱夜永远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热茶。
这些记忆，很渺小。
和那份属于“王”的，动辄毁灭星系的宏大记忆比起来，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就是这些渺小的，温暖的，充满了烟火气的记忆。
成为了“楚渊”这个人类意识，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船锚。
“我是谁？”
楚渊的嘴里，发出一声低语。
我是那个俯瞰宇宙的王吗？
不。
我是楚渊。
是那个为了妹妹的学费，辛辛苦苦打工的普通人。
是那个会在模拟世界里，忍不住去拯救那些萍水相逢的女孩的烂好人。
是那个会因为师尊的一个微笑而心跳加速的，没出息的家伙。
我是楚渊。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