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离

寒风凛冽,大雪若暴雨而落,遮掩人脸。

千丈楼船之上。

李十五立于舟头,如墨道袍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下一瞬。

却是一双双宛若烛火跳动的幽红小眼,密密麻麻在他身上睁开,它们狰狞笑着,笑音嘲哳晦涩且刺耳,充斥着一众疯狂诡谲之意。

这也衬得,李十五宛若一只不世妖邪,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夺人心魄。

“呵,都来了啊!”

李十五望着那几道身影,一抹笑意,渐渐自唇角勾起,并不畏惧,只觉得有趣儿。

且在他身后,一道道扭曲黑影正嘶吼着,似想将他给碎尸万段,再嚼个一干二净。

头顶上方。

善妖额上那只猩红独眼,其中有五颗瞳孔不停乱转着,似被这一幕给震到,因为李十五身后,那扭曲黑影足足上千多道。

“小……小子!”

“赌修第一局灵堂阳寿局,你输了全家足足一千来条性命?如……如此丧心病狂的吗?”

而见这一幕之人,无不心旌摇曳。

他们中有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见到这等诡异场面,也根本不知李十五身后黑影为何物,可依旧仅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的浑身发寒,毛骨悚然。

“这……是何物?”,一人族镇狱官忍不住问。

接着,一道带着种纸质之感,好似书页翻动一般的男声响起,竟是船上三尊纸人之一。

他道:“赌,一种道生!”

“道生,一种凌驾现如今所有修行路径的一条路,被誉为一切之始。”

“而修赌的第一关名为灵堂阳寿局,本来只需九条亲人之命就好……”

霎时间,无论在场人族,又或是它山异族,都是心中一阵寒意油然而生。

“他……他竟是输了全族一千来条性命,就为了赌修入门?”

“人族,呵呵,人性之劣,看来终究是远超我等想象啊!”

“若是这般来讲,之前出现的那一座人腿山,根本不是杀邪修而来,而可能是他亲自动手砍下来的!”

而胖婴,更是别过头去,被吓得直打哆嗦,不断低声喃喃:“我就知道,就知道,我可善根本不善!”

除此之外,还有跪倒在李十五身前的叶绾。

“公……公子,求您饶命!”

她在棺老爷中因观音遗蜕之故,早复苏过来,却是根本不敢动作,直到今日,她觉察到外界似一片混乱,以为自己逃命机会来了。

可此刻,看着李十五身后那一道道黑影,她只觉欲哭无泪。

她本觉得李十五已经够坏,可结果是,她还是把李十五想得太好了。

“十五,公子想你了啊!”

一道宛若枯井回音般的刺耳声起,金钟拖着破碎淋漓躯体,正一步步,踉跄朝着船头那道身影而去。

“十五,我父山官,我父山官啊!”

“你为何杀我,为何……”

金钟语调宛若撕破一般,在这风雪中,听得人一阵耳膜生疼,同时他的一身杀气与之怨念,已浓郁到好似浪潮翻涌,滚滚而来。

而听清‘我父山官’几个字的众镇狱官,更是双眸圆睁,整个人瑟瑟发抖,震撼与之惊恐简直无以复加。

道生,赌,灵堂阳寿局,这些以他们眼光看来,并不能理解深刻。

可‘山官’二字,却是能让他们呼吸都为之扼住,被骇到近乎原地昏厥。

“山……山官,这怪人爹是山官……”

“诸……诸位,你们记不记得,之前盛传有一位山官之子,于浊狱之中命陨,且掀起轩然大波。”

“你的意思是,那凶手当真可能是李善莲,可以他之修为,如何杀得了山官之子?”

与此同时。

船上众多它山异族,也是盯着那一袭道袍如墨身影,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在来‘人之山’前准备颇多,自是理解‘山官’二字何其重哉。

“猛!”,一尊纸人吐出一字,简短意赅,却丝毫不掩饰自己赞叹之意。

“确实厉害!”,绘族焚香点头,既惊叹其胆大包天,又惊叹其竟是能真的做成这一件事。

而另一边。

妖歌目光宛若呆住,只是将这一幕幕尽收于眼底。

在他手中,是一只琉璃瓶,瓶中则是李十五给他的那一枚红色善丹。

此刻,他抓着那枚丹药几经拿起,又几经放下,可依旧没选择吞入腹中,只是隐约察觉到手中这枚丹药是什么。

下一瞬,他猛地惊醒,干笑了几声。

“善莲,他们应是认错人了吧!”

“杀这山官之子的,还有与叶绾有仇的,其实都是那李十五,你不过与他长得一般模样罢了,实则根本不是你!”

话虽如此,可他看着李十五背后,那一道道黑色扭曲身影,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只是道:“善莲,原来你也修赌的吗?”

李十五,侧目望去。

“对,我也修。”

妖歌低头道:“那你背后那些黑影……”

李十五见此,却是已经懒得解释,只是将目光锁定在金山之山,整个人全神以待。

“善莲,这山官之子,哪是你能杀的,这明眼人一瞧都知道其中漏洞太大!”,妖歌依旧自顾自说着。

听着这话,李十五目不斜视,只是呸了一声。

“什么李善莲,听清了,老子叫李十五!”

这一声,宛若石破天惊一般,在妖歌脑海之中响彻开来,且回音久久不息。

善妖,却是肆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我就说,你小子不可能是善人,绝不可能,舒坦了,当真是舒坦了!”

也是这一刻,妖歌终是将那枚善丹取出,而后一口吞入腹中。

刹时间,一层‘善意’,自他躯体周遭缓缓升起。

感受着这种韵味,妖歌浑身怒意开始上涌,想起此前一幕幕场景,他忍不住的面红耳赤,或羞,或怒。

可终究,怒火一寸寸散了下去,只是眸中,渐渐带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与怅然。

随着他扯下四根发丝,三男一女四位仆从出现,接着一座藏蓝色大轿出现场中。

“有吧!”,他低声吐出二字。

接着一步落入轿中,随着轿帘放下,整个人被彻底遮掩,且从始至终未再朝着李十五方向望去。

“是,主子!”

四奴抬轿,划破风雪,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十五呵了一声:“终于走了,浪费老子多少善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