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玫瑰的故事6
《文学月刊》的编辑部位于一栋老式建筑的二楼,狭窄的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师蕊跟在玫瑰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不禁想起一个月前那个蜷缩在沙发里心碎的女子。如今的玫瑰穿着简约的白色衬衫和藏青色长裙,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手里紧握着那本载有她处女作的杂志。
"紧张吗?"师蕊轻声问。
玫瑰回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有点。但更多的是...兴奋。"她摸了摸杂志封面,"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感觉好奇妙。"
编辑林先生是个和蔼的中年人,戴着圆框眼镜,热情地接待了她们。他对玫瑰的诗赞不绝口,尤其欣赏那首《废墟上的花朵》。
"这首诗的力量很特别,"林先生推了推眼镜,"把失恋的痛苦转化为重生的勇气,很多读者来信说深受感动。"
玫瑰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有人喜欢?"
"不止喜欢,是共鸣。"林先生笑道,"我们想邀请你成为固定撰稿人,每月两首诗,稿酬从优。"
走出编辑部,玫瑰紧紧抱住师蕊,声音哽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鼓励,这些诗可能永远锁在抽屉里。"
师蕊回抱她,心中百感交集。原着中的玫瑰从未展现过这样的才华与独立,她本该是个为爱痴狂的悲剧美人。而现在...
"这是你自己争取的,"师蕊真诚地说,"你比想象中更强大。"
玫瑰松开她,擦掉眼角的泪花:"我想喝咖啡庆祝一下。去哥哥常去的那家好不好?他说那里的拿铁很正宗。"
咖啡馆安静典雅,墙上挂着复古的黑白照片。她们选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其实..."玫瑰搅动着咖啡,"我考虑找份工作。父亲留下的信托基金足够我生活,但整天无所事事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师蕊惊讶地挑眉:"有什么想法吗?"
"也许出版社?或者画廊?"玫瑰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我大学学的是艺术史,虽然当时只是为了文凭。"
这又是原着中没有的情节。师蕊小心地问:"庄国栋...他知道你的这些打算吗?"
玫瑰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们上周见过一次。他说我'变了',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单纯可爱的玫瑰'。"她冷笑一声,"好像女人就该永远天真无知。"
师蕊几乎要为玫瑰鼓掌。这种觉醒意识超前于这个时代大多数女性。
"你知道吗,"玫瑰继续说,"分手后我才看清,他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他想象中的'完美女友'。当我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他就不习惯了。"
"他的损失。"师蕊举起咖啡杯。
玫瑰碰了碰她的杯子,突然压低声音:"师蕊,那天你说的话...关于溥家明的。我查过了,香港没有一个叫溥家明的艺术家或学者。"
师蕊的咖啡杯差点脱手。她没想到玫瑰会去调查这个随口提到的名字。
"可能...我记错名字了。"她勉强笑道。
玫瑰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的秘密。"
回程路上,师蕊心事重重。玫瑰的变化令人欣喜,但如果她偏离原着轨迹太远,是否会错过与溥家明的相遇?而那个相遇,按照原着,将带给玫瑰她深爱的女儿...
这个道德困境让师蕊夜不能寐。当晚,她在黄家的花园里踱步,月光给玫瑰丛镀上一层银边。
"睡不着?"
黄振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休闲衬衫和西裤,手里拿着两杯红酒,月光下的轮廓格外分明。
"想些事情。"师蕊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一阵微妙的电流窜上手臂。
"玫瑰告诉我杂志社的事了。"黄振华在她身旁的长椅上坐下,"她变得...不一样了。更自信,更独立。这很好。"
"但你有点失落?"师蕊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复杂。
黄振华轻笑:"这么容易看穿我?"他抿了一口酒,"只是觉得她突然不需要我保护了。"
"她永远需要你,"师蕊柔声说,"只是方式不同了。"
他们沉默地喝酒,夜风送来玫瑰的芬芳。师蕊偷瞄黄振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线条,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这个在原着中只是配角的人物,此刻在她眼中如此鲜活而珍贵。
"师蕊,"黄振华突然转向她,目光灼灼,"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选择来我事务所工作?"
师蕊的心跳加速:"我...喜欢建筑。"
"真的只是这样?"他倾身靠近,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红酒的醇香,"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早就认识我们。"
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如井,师蕊几乎要沉溺其中。她该告诉他真相吗?关于穿越,关于原着,关于她知道的一切?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黄振华没有逼问,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重要的是...我很高兴你来了。"
师蕊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这个简单的接触却让她全身的神经末梢都苏醒了。
"黄振华..."她轻声唤道,声音有些颤抖。
"叫我振华。"他靠近一步,两人的膝盖几乎相触,"师蕊,这几个月...你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夜风突然变得温暖,玫瑰的香气更加浓郁。师蕊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也能感受到黄振华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继续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我知道,没有你参与的明天,不是我想要的明天。"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师蕊心中某个紧锁的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想象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的生活。
"振华..."她再次唤道,这次更加柔软。
黄振华缓缓低头,他们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后门突然打开,玫瑰的声音传来:
"师蕊?哥哥?你们在外面吗?"
两人迅速分开。玫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纸,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狡黠:"哦...我打扰了什么吗?"
"没有!"师蕊慌忙站起来,脸颊发烫,"我们只是...在聊天。"
"嗯,'聊天'。"玫瑰意味深长地重复,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纸,"我刚写完一首新诗,想读给你们听...不过可以等你们'聊'完。"
黄振华清了清嗓子:"别胡说,玫瑰。进来吧,我们听你的新诗。"
玫瑰笑嘻嘻地转身进屋。黄振华看向师蕊,眼中满是未尽之言。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才松开:"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在师蕊心中回荡。是啊,如果她选择留下,他们确实有漫长的未来。但这个念头本身就充满问题——她真的能永远留在这个本应是虚构的世界吗?
那晚之后,黄振华和师蕊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每次眼神接触都带着电流,偶尔的手指相触会让两人同时屏息。玫瑰看在眼里,时常投来促狭的微笑,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一周后,黄振华邀请师蕊单独晚餐。他选了一家隐秘的高级餐厅,穿着正式西装,甚至带了束玫瑰——不是红玫瑰,而是淡粉色的,娇嫩而优雅。
"为了不让你误会,"他递花时轻声说,"这不是我妹妹那种玫瑰。"
餐厅灯光柔和,小提琴声悠扬。黄振华举起酒杯:"敬你,师蕊。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酒过三巡,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玫瑰下个月要去美国。"
师蕊的叉子停在半空:"美国?"
"她申请了纽约大学的短期艺术课程。"黄振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三周前就决定了,但让我先别告诉你。"
三周前...正是玫瑰开始发表诗歌的时候。师蕊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是要去...寻找溥家明?"
黄振华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她说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师蕊的心沉了下去。原着中玫瑰是在香港认识的溥家明,一位钢琴家。如果她现在去美国...
"溥家明是谁?"黄振华追问,"玫瑰说是个艺术家,但拒绝透露更多。"
"我...不太清楚。"师蕊勉强道,"可能是我提过的某个名字让她印象深刻。"
黄振华显然不信,但没有追问。他转而说:"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件事。下个月巴黎有个国际建筑论坛,我想参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巴黎!原着中黄振华从未去过巴黎。这个邀请彻底偏离了原着轨迹。
"就我们两个?"师蕊小声确认。
"就我们两个。"黄振华握住她的手,"师蕊,我想更了解你...不仅是作为同事或朋友。"
师蕊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巴黎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照不宣。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将迈入全新阶段,也意味着她将更深地介入这个世界,可能永远无法回到原来的生活。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
黄振华点头理解:"当然。不急。"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黄振华专注驾驶,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师蕊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思绪万千。
车停在她的公寓楼下,黄振华转身面对她:"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尊重。"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师蕊屏住呼吸。他的手掌温暖而略微粗糙,是常年绘图留下的茧。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忍不住问。
黄振华微笑:"也许是从你第一天整理的文件让我惊艳开始?或者是你安慰玫瑰时展现的智慧?又或者..."他的拇指轻抚她的下唇,"是每次靠近你时,这种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
师蕊闭上眼,任由他的气息包围自己。当他终于吻上她的唇时,世界仿佛静止了。这个吻轻柔而试探,却带着电流般的冲击力,让她指尖发麻。
"晚安,师蕊。"分开时,他低声说,"好好考虑巴黎的事。"
公寓里,师蕊站在窗前,望着黄振华的车远去。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中却充满矛盾。她翻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停住了。
该记录什么?她爱上了一个本应是虚构角色的人物?玫瑰即将去美国寻找溥家明?一切都开始偏离原着?
她拿出那本《平行叙事》,随手翻开一页,一段话跃入眼帘:
"当穿越者与角色建立真实情感联结,两个世界便不再有主次之分。所谓虚构,不过是另一个维度的真实。"
师蕊反复咀嚼这段话。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的选择将不再是对虚构世界的干预,而是对自己人生的抉择。
她走到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面孔——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女子。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身份。原来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而这里的一切——玫瑰、黄振华、她的工作——都真实得不容置疑。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师蕊做了个决定:如果玫瑰真的要去美国,她必须确保原着中那个重要的相遇仍然发生——玫瑰与溥家明的结合将带来她深爱的女儿。至于她自己...
她触摸着刚刚被吻过的嘴唇。巴黎在等待,黄振华在等待,一个全新的、不再被原着束缚的未来在等待。
但首先,她需要弄清楚——玫瑰究竟是如何知道溥家明的?而那个即将在美国发生的相遇,是否会如原着般美丽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