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顶峰相见

    会议室里,暖气打得足,一桌子人,每个人都被热气烘得满脸红光。


    覃乔坐在台长左边第一张座位,拇指指腹摩挲着钢笔笔身,正思索着财经主任提的几个修改意见。


    台长陆明远合上文件,清了清嗓子,说起另一个事,“关于陈嘉树的专访,我们觉得还是覃台亲自出马比较合适。”


    他的话让覃乔偏头看过来,她说,“陈嘉树的采访,交给新闻部的主播就可以了。我作为副台长,没必要亲自上阵。”


    陆明远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覃台,您太谦虚了。您在BBC担任主播和制片人这么多年,采访过多少国际政要和行业巨头,这种场面您再熟悉不过了。我们台里现在的主播,谁能比您更有经验?”


    新闻部主任王琳点头附和道,“是啊,覃台。您在国际媒体界的地位,可是我们台里的一张王牌。陈嘉树指名要您采访,显然也是看中了您的专业能力和国际影响力。”


    钢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就像陈嘉树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激荡起经久不息的波纹。


    陆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覃台,我们都知道您的能力。这次采访对我们电视台来说意义重大。陈嘉树不仅是电器行业的巨头,他的新项目‘全域智家系统’更是全国关注的焦点。如果我们能拿到独家专访,收视率和广告收益都会大幅提升。”


    王琳看眼色紧着补充,“而且,覃台,您刚上任,这次采访如果能成功,不仅能提升电视台的影响力,也能让员工和外界看到您的能力和决心。”


    这两人一搭一唱,今天是非得把她给架上去不可。


    覃乔没有立即做声,清淡的视线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那些人都和说好似的,一致地对她报以厚望。


    她怎么会不知,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作为副台长,她有责任为电视台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


    她放下手中钢笔,有力地抬头,迎上陆明远信任的目光,“好,这次采访我来负责。”


    陆明远和王琳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会议结束后,覃乔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笔尖在纸上胡乱地划着。


    定睛一看,毫无章法的线条底下,赫然写着“陈嘉树”三个字。


    ——陈嘉树


    在媒体眼中,他早已功成名就,是从维修店老板到商业领袖的传奇人物。他被誉为眼光毒辣、运筹帷幄的商界奇才,是逆风翻盘的“天选之子”,更是无数创业者心中的榜样与标杆。


    然而,光鲜背后,是他用半生去跋涉的泥泞与荆棘。


    那些纸上的寥寥几笔,写不尽他的跌跌撞撞与摸索前行。


    他曾低声呢喃,“你的人生一片光明,而我……我的未来,可能连我自己都看不清。”


    他曾感慨,“财富的意义,我想是让想爱护的人一世无虞。”


    他也曾自嘲,“贪婪好像是一张永远喂不饱的胃。”


    那些文字,终究无法描述他的七情六欲。


    她记得他蛮不讲理时近乎破碎的嘶吼,“你帮我什么?帮我可怜我?还是帮我嘲笑我?”


    她记得他循循善诱时的温情,“堆雪人也是技术活,得先搭一个框架,再慢慢填充。”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些光环还不够你放慢脚步吗?乔乔,陪在我身边,就像我们曾经承诺的那样,不离不弃,永不分离……好不好?”他偏执的哀求,她更是至今历历在耳。


    真正的陈嘉树,从来不是那个被神化的商业领袖。


    他只是一个会笑、会痛、会疯狂的普通人。


    “十八年了……”覃乔自语似的默念,“陈嘉树,你到底想做什么?”


    覃乔拉开椅子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


    夕阳正在高楼之间一寸寸沉落,绛色的彩霞像打翻的颜料,向四周蔓延开去。


    “或许,是时候面对了。”


    她轻说,姝丽的姿容被霞光镀出淡红。


    *


    一周后。


    阳光穿透落地窗洒进大厅,细末的浮尘漂浮于空气中。


    淡黄的光线在螺旋楼梯上投下大小不一的光斑。


    覃乔款款下楼,手里握着一叠采访稿。


    “覃台!”楼上传来助理小周的声音。


    覃乔停下脚步,下巴微抬,看向小周。


    小周说,“有个紧急事务需要您处理,是关于今天采访的技术问题。”


    覃乔颔首,“好,我马上来。”


    说罢,高跟鞋“哒哒”踩着台阶往上走。


    就在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旋转门转动半周,陈嘉树从门里走了出来,白红相间的盲杖,一下接一下地点在地砖上,发出迭声脆响。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宽阔的肩膀撑起笔挺的外套,身姿笔直且挺拔,近一米九的身高,更是让旁人难以忽视。


    陈嘉树举目四望,似乎在寻找什么,跟在身侧的助理轻声提醒,“陈董,演播厅在那边。”


    陈嘉树点了点头。


    他说,“走吧。”


    覃乔走到楼上,小周将文件递给她,“技术部门说演播厅的设备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推迟录制。”


    覃乔接过文件,快速过了一遍,“通知技术部门,十分钟内必须解决。如果不行,启用备用演播厅。”


    小周点头,“明白,我马上去通知。”


    覃乔站在走廊的护栏前俯视楼下。


    不是上下班时间,大厅几乎空荡荡,抬手看时间的功夫,陈嘉树的身影在电梯间前一闪而过。


    *


    演播厅明白色的灯光,坠在陈嘉树匀称颀长的身形上,连影子都无处遁形。


    陈嘉树盲杖递给助理。


    在由工作人员的引领着,迈上一级台阶,随后一人独坐一张长排沙发。


    台下坐着二三十位观众,其中不乏各领域的佼佼者。


    他们的关注点全部落在陈嘉树身上,但他却只定定地望着,进来时的那扇门。


    只因,待会儿覃乔会从那里推门进来。


    门敞开着,外面不断有人走过,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但都不是覃乔。


    陈嘉树坐得端正,趁覃乔还没出场,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扣,动作细致看似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理有多么紧张。


    十八年了,他老了。庆幸的是,他没有变成大腹便便,也没有成为曾经覃乔口中调侃的地中海。


    只是早上照镜子时,他才发现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眼角的细纹也不可避免地增加了两条。


    而覃乔,他常常在电视上看到她播报的国际新闻,依然明艳如初,仿佛岁月对她格外宽容。


    高跟鞋的“哒哒”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等他回过神来,覃乔已经坐在了他身侧的那张沙发上。


    他的视力已经下降到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稀辨别出她盘着发,仍是播报新闻时的那份淡然与端庄。


    “陈董,”覃乔开口,语调轻缓专业,“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陈嘉树,“覃主播客气了,能接受您的采访,是我的荣幸。”


    覃乔露出标准化的笑容,“陈董,您的‘全域智家系统’被誉为‘改变家庭生活的革命性产品’,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它的核心功能吗?”


    陈嘉树简略精准的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语速平稳,措辞严谨,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产品的深刻理解和十足自信。


    半小时后,话题由浅入深,逐渐转向了陈嘉树创业路上的艰难时刻。


    台下众人目光灼灼,显然对这位“电器大王”的创业故事充满了兴趣。


    “艰难的时刻太多了。”陈嘉树做了个停顿,仿佛在回忆那些年的风风雨雨。


    台下众人个覃乔一样悉心凝听,在他讲到创业初期店铺遭遇火灾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时,大家为此嗟叹;在他用风趣得语言,讲到自己因为夜盲症应酬时闹出的种种笑话时,他们又被他的自我调侃逗得忍俊不禁;在他绘声绘色说起因为产品质量问题,面临破产危机,成宿成宿睡不着那段日子时,每个人都像亲历者一般握紧双拳。


    作为主持人,覃乔的职业习惯让她始终用最专注的目光凝视着陈嘉树的脸,然而,当他说出,“这些最艰难的时刻,有两个人一直陪在我身边,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的……妻子。”这句话时,她的眼瞳骤然凝缩。


    台下更是接连发出疑问性的喟叹。


    众所周知,这位董事已有五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且至今孑然一身。


    覃乔攥紧手里的提纲,微笑接住他情意厚重的眼眸,“谢谢陈董的分享。”


    他那双眼睛,依旧如当年般明亮,漆黑的瞳仁如同夜晚的海域,深邃而宁静,却暗藏气势磅礴的能量。


    即便十八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悄然流逝,他的鬓角已经染上了几缕银白,眼角的细纹也悄然爬上了曾经光滑的皮肤,但这些岁月的痕迹并没有削弱他的气宇轩昂,反而更像是时光赠予他的勋章。


    接下来,再说到被业内人士称作“零缺陷”管理者时,陈嘉树笑着摇头,“零缺陷’实则是一种态度,而不是结果。在制造业,一个微小的瑕疵都可能影响用户体验,甚至带来安全隐患。”


    覃乔接住他的话头,“所以,‘零缺陷’更像是一种对完美的追求,而不是对完美的苛求,对吗?”


    “没错,”陈嘉树认可地点头,“‘零缺陷’的难点恰恰在于平衡,既要对每个环节死磕,又要非完美者的现实……”他列举了制造业中几个典型案例,最终归结道,“真正的专业是知道在哪个环节需要百分百,哪个环节可以接受百分之九十九。”


    覃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采访提纲,采访继续进行,她将并拢的双膝不动声色的转到左边。


    根据提纲,她问了从广大网友中票举选出的问题。


    “听说您曾经在某个重要决策上留下遗憾,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陈嘉树短暂思考之后,沉声道,“确实有一个决定,让我至今难以释怀,那是一个关于……关于信任与坦诚的选择。”


    “您后悔吗?”


    “后悔这个词太轻了。”


    他的口吻平淡的仿佛在谈今天的天气,可眼里生出的悔过以及自恨昭然若揭。


    覃乔按了按腿上的提纲,浅浅吐一口气,在镜头移过来时,职业化的自信在脸上洋溢,“陈董,您刚才说‘后悔’这个词太轻了,那如果用‘成长’来形容呢?那些选择,虽然可能让您感到遗憾,但它们是不是也让您学到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正是这些经历,才塑造了今天的您?”


    她的提问既没有回避陈嘉树的情绪,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为积极的方向。


    陈嘉树眼神微动,似被她这番话触动了。


    陈嘉树的储备知识和临场反应能力不亚于她这名专业主持人。他从多方面延伸分析了成长教会他的东西,以及如何将这些经验学以致用。


    “覃主播。”陈嘉树突然提到她,让覃乔眼神一晃,他脸上现起若当年那般熟悉的笑意,“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儿没变。”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岁月不饶人,陈董您说笑了。”


    岔入的题外话,让现场的观众以及工作人员一阵唏嘘,更是让覃乔措手不及。


    她的手指勾起耳边的发丝掖到耳后,借此调整了心绪。


    稍一停顿后,她接下去道,“说到“不变”我很好奇陈董,您作为乔树集团的掌舵人,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是什么让您始终坚持自己的方向?”


    覃乔巧妙的把话题由感性过渡到采访主题。


    他的‘恶作剧’被覃乔成功化解,陈嘉树笑意渐浓,他抬起手臂,放在沙发扶手上,游刃有余地回答覃乔抛给他的问题。


    到了观众问答环节。


    “陈董。”观众席一位短发女士站了起来。


    女士所在位置在观众席位左后方,陈嘉树只得侧身面向她,女士问,“业内都知道您一向低调,很少接受媒体采访。是什么契机让您决定这次走到屏幕前,与我们分享您的故事呢?”


    陈嘉树,“感谢你的提问。其实,这次接受采访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我们即将推出的‘全域智家系统’项目。这个项目不仅仅是一项技术创新,更是我们对未来生活方式的探索。我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更多人了解它的意义和价值。”


    说到这里,他缓缓转回来,将视线放在覃乔脸上,眼神柔软下来,“其次,我听说……她现在是一个人。所以,我也想借此契机,问问她,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因他这句话,全场瞬间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住。


    直到覃乔手里的提纲从指间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地上,细微的响声打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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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寂静,惊醒了所有人。


    随后,观众席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和窃窃私语。有人掩住嘴,有人交头接耳,目光在陈嘉树和覃乔之间来回游移,纷纷猜测陈嘉树口中的“她”究竟是谁。


    *


    大门口走进来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少女,看起来二十岁的年纪。她肌肤白皙,眼睛明亮如星,整个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她轻快地走在来往的人群中,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自然而不突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人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然而,她的脚步很快被闸机拦住。一名保安走上前,礼貌地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少女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电梯间,嗓音清甜,“我找我妈妈,她在里面。”


    保安每天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前这个女孩虽然穿着时尚,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显而易见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不敢怠慢,“请问您母亲的名字是?”


    “覃乔。”少女爽快地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保安的脸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请稍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又问,“对了,你怎么称呼?”


    “我叫覃湉。”少女答道。


    保安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楼上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指示,让他放行。


    保安将手机放回胸前的口袋,取出一张磁卡,对着感应器刷了一下,闸机应声而开。


    少女冲他笑了笑,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叔叔。”,便快步朝电梯间跑去。


    然而,就在她拐进电梯间的一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来不及收住脚步,整个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显然是一位男士。


    这是她仓促间得出的结论。


    紧接着,她听到“叮铃哐啷”的响声,低头一看,一根红白相间的盲杖在地上翻滚,撞到墙面后才停下来。


    覃湉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还是个盲人,她连忙抬头看向对方。


    是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先生,但他很是英俊,即使鬓角染上了霜白。


    只不过,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垂眸看着她。


    黑眸明亮有神,不是刻板印象中的盲人模样。


    “叔……叔叔,对不起。”覃湉后退了半步,仰起头,下巴抬得老高,才得以勉强与他对视。


    “我没事,你没伤到吧?”他笑了笑,原本略显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


    不仅如此,他还关心地问她这个冒失鬼有没有受伤,更是毫无责备之意。


    “没有,我很好。”她侧过身,正想去捡他的盲杖,却见已经有人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盲杖,再走回到他左侧,并将盲杖递到他手里。


    那人动作熟练,显然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助理。


    “对不起,叔叔。”覃湉郑重地鞠了一躬,腰弯得恰到好处,角度大约三十度,态度诚恳。


    “对不起,陈嘉树。”


    恍惚间,他仿佛被拉回了许多年前。那天,覃乔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弯下腰,郑重地鞠了一躬。她的大马尾垂在脑后,发梢在灯光下跳动着光芒。


    当时,他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如今,这个女孩的动作乃至说话的语气,都与当年的覃乔如此相似,仿佛时光倒流,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与回忆。


    过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一声,“走路还是得看路,”


    但在覃湉看来,这位叔叔语调平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而带着长辈般的关切。


    她乖顺地点了点下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小跑着进了刚打开的电梯。


    陈嘉树缓缓转身,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扇早已闭合的电梯门,神情有些许怔仲。


    秘书出去后没多久,窗外又开始下雪了,还是北方很常见的太阳雪。


    何谓太阳雪。


    顾名思义——出着太阳下雪。


    “太阳雪是一种在降雪的同时阳光依然照耀,形成一边下雪一边出太阳的独特天气现象。”


    陈嘉树告诉她。


    她很喜欢下雪天,尤其是那种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一簇簇,一团团宛如被扯碎的棉絮。


    她最喜欢的是和陈嘉树一起撑伞走在雪地里,伞下是两人的小天地,伞外是漫天的雪花。


    雪地上留下他们一串串杂乱无章的足迹。有时陈嘉树会背她,那留下的足印,即使过了很久都盖不掉。


    “我想起一句在网上很火的诗句。”覃乔埋下头,埋在他的颈间,他皮肤的热度烘烤着她的脸,“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将她往上,托了托,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地往前走。


    “他朝?前年、去年、现在、我们淋过很多次了。”他扭脸望她,“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们再淋几次。”


    覃乔被他逗咯咯直笑,他玩心起,带着她转了两圈,她的闷笑转为连声尖叫,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来。


    走了一会儿,陈嘉树忽然开口,“乔乔。”


    “嗯?”覃乔蹭了蹭他冰凉的脸颊。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白头了,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怎么会无聊?有你陪着,就算白头了,我也觉得有趣。”


    那年他们约好“共白头”,最终却在他三十二岁时分道扬镳,正如雪地里最终被覆盖的足印。


    确切说,他们不是十八年没见,十六年前在江市、十五年前在m国,他来找过她两次。


    但有些事,有些人……既然放手了,就没有回去的意义。


    “啪嗒”细微的响动惊动了她。覃乔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身回到书桌前,扶起倒在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她四个孩子的合影,笑容灿烂,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相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表面,心却是温暖的。


    这是她回来前,孩子们特意留下的合影,说是让她带在身边,想他们的时候可以看看。


    磨砂玻璃门上出现一道倩影,紧接着门被轻轻推进来。


    覃湉冒出粉色的脑袋,在看到她时甜甜地喊了她一声,“妈妈~”拖着长长的调子。


    覃乔凝着女儿,嘴角显现出慈爱、温和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