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厄运专找苦命人
李辰溪仔细仔细核对手中赵刚应聘时所填写的家庭住址。
眼前的砖墙斑驳陆离,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东风巷17号”的铁牌摇摇欲坠,铁锈如蛛网般蔓延,几乎将“东”字吞噬殆尽。
他沿着布满青苔、坑洼不平的砖墙缓缓前行,一股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呛人的煤烟味以及隐隐约约的药味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转过第三个弯,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映入眼帘,门板上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了粗糙的木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李辰溪抬手准备叩门,破旧的门轴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
透过门板上那宽大而又不规则的裂缝,他看到一个青年跪在土炕前,身上那件单薄的蓝布衫满是污渍和补丁,后背处被汗水洇湿,形成了一大片深色的汗渍,与那灰暗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土炕上,蜷缩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她那瘦弱的身躯被一条破旧不堪、灰不溜秋的棉被紧紧包裹着,露出的手腕细得如同火柴棍一般,而手腕间那鲜艳的红头绳在这昏暗、破败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亮色。
李辰溪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又亲切:“请问,这里是赵刚同志的家吗?”
屋内的赵刚听到声音,心中顿时一惊,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找到这个偏僻而又破旧的家,更何况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小梅,你乖乖等一会儿,哥哥去开下门。”
小女孩眨了眨那双清澈而又略带恐惧的眼睛,懂事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赵刚站起身来,顺手从炕沿边拿起那件破旧不堪的棉袄,棉袄的袖口处棉絮外露,仿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小心翼翼地给女孩披上,动作轻柔而又充满爱意,那一连串熟练的动作中,透露出无尽的心酸与无奈。
打开房门,赵刚看到站在门口的李辰溪,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和惊讶,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不安。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问道:“领导,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他在脑海中迅速回忆着自己在钢铁厂招聘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李辰溪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道:“赵刚,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赵刚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客气地说道:“领导,您快进屋坐吧!”李辰溪迈步走进屋内,目光立刻被屋内的景象所震撼。
这屋子面积狭小,不过十平米左右,北墙上的裂缝纵横交错,里面塞着一些旧报纸,已经被雨水浸泡得发黄发黑。
灶台冷冷清清,上面堆满了灰尘,裂缝里甚至结上了蜘蛛网,唯有那药罐子的底下,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炭火余温,却无法驱散这屋内的寒意。
李辰溪的目光又扫向窗台,由三块红砖支撑起来的简易“书桌”上,摊放着一本《赤脚医生手册》,书页已经泛黄,边缘卷起,书页之间还夹着一片已经枯黄的银杏叶,仿佛在诉说着主人曾经的梦想和无奈。
赵刚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领导,家里实在是太简陋了,让您见笑了。”
李辰溪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就在这时,小女孩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子在被褥里缩成了一团,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赵刚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他连忙把枕头垫高了一些,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铝制饭盒。
当他掀开饭盒盖子的瞬间,李辰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玉米糊的味道,可仔细一闻,却发现这玉米糊比食堂里的要稀很多,几乎就跟水差不多,而且还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小梅乖,再吃两口。”
赵刚舀起一勺糊糊,轻轻地吹了吹,然而米汤还是顺着孩子的嘴角流了下来,在那泛黄的枕巾上晕染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小女孩费力地吞咽着,喉咙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声音微弱而又无力,听上去就像一只病弱无助的小猫。
李辰溪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心中一阵刺痛。
他微微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见过不少生活困难的家庭,但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撼。
墙角的麻袋里,露出了半截红薯干,那干瘪的红薯干仿佛在寒风中哭泣;房梁上悬挂着的竹篮里,两个干瘪的萝卜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李辰溪定了定神,开口说道:“赵刚,这封介绍信是厂里决定给你的。”
他并没有告诉赵刚,这封介绍信其实是他从人事科长那里费尽周折争取来的。
赵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领导,您刚刚说什么?请您再说一遍。”
“赵刚,这封介绍信是厂里决定给你的。”
李辰溪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鼓励和期待。
赵刚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沾着玉米糊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饭盒“咣当”一声砸在了炕沿上。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了,她用细弱的手指紧紧地揪住了哥哥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赵刚连忙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就像在呵护一件无比珍贵、易碎的东西。
“我爹去世那年,小梅才三岁。”
赵刚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苦涩的回忆,“矿上出事的那天,娘正在纳鞋底,连针尖扎进了手指都没有察觉到。
她追着运尸车跑了三里地,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到了开春的时候,咳出的痰里都带着血丝。”
他的拇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妹妹的手背,继续说道:“我退学的那天,班主任追到了家里,说以我的成绩,不应该退学,如果继续读下去,考上中专肯定没问题,就算是考大学,也是很有希望的。
小梅那时候抱着我的书包死活不撒手,哭着对我说:‘哥,我把药停了,你去读书吧。”
赵刚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那笑声短促而又破碎,“您知道氯丙嗪有多贵吗?半片药的钱就能换三斤棒子面啊。
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我只能退学,出去打工赚钱,给娘和小梅治病。”
“真没想到,老天爷终于看到我们家的苦了。”
赵刚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闪烁着泪花。
李辰溪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人,竟然承受了如此之多的磨难,一个人用单薄的身躯,扛起了家庭的重担,与命运顽强地抗争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介绍信,又拿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说道:“赵刚,这个是给你的。”
然后转过头,微笑着对小女孩说道:“小梅,这些糖是哥哥送给你的哦。”
小梅的眼睛里立刻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她那瘦弱的小手伸向李辰溪,可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赵刚,似乎在等待着哥哥的允许。
赵刚也看出了妹妹的心思,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小梅,快谢谢哥哥。”
小梅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说道:“谢谢哥哥!”她接过了大白兔奶糖,迫不及待地剥开了糖纸,那甜蜜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然后把剩下的糖递向了赵刚,说道:“哥哥,好甜呀,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