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活该
金家向监狱申请了保外探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狱方同意金柯在监管人员的陪同下出狱送哥哥最后一程。
追悼会这天，陆雨时早早出了门，林薇自己一个人在家。
九点左右，家里门铃响了，她去开门。
一大束白色的花束。
张燃从花束后探出头来：“哈喽。”
林薇一下定在门口。
张燃：“这么紧张干什么，老陆让我来陪你的。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想出去逛街吗？我刚买了新车，法拉利。”
林薇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回到沙发前，继续看电视。
“你要是不想出门，我还买了乐高，我们一起拼啊，很好玩的。”
说着，便坐在地上开始拆乐高，那束花被他随手放在一旁。
林薇：“今天金泽的追悼会，他是不是去了？”
张燃抬眸看她一眼，目光无法不去注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要是这么痛苦，把孩子打了不就好了。”
屋子里静了一瞬。
林薇以为自己听错了，默默看向他：“我要是告诉你，这屋子里搞不好有监控，你刚才讲的这话没准陆雨时就能听见。”
张燃耸耸肩，将拆开的乐高全部摊在茶几上：“知道就知道啊。你怕他，我又不怕他。再说了，老陆哪有那么变态。”
嘴上这么说，目光在房子里警觉地转了转，忽然画风一转：“陆叔叔，我爱你，我最爱你，听见了吗？”
房子里安安静静。
“……？！”
林薇看了一眼他带来的花：“楼下买的？”
张燃：“没花钱，我看店里太忙，我就自己挑了一束，你看我这个蝴蝶结，打的还不错吧。你教的。”
林薇点点头：“世界冠军嘛。”
张燃：“就是说嘛，我一个世界冠军来陪你拼图，给点面子。”
林薇只得坐到地毯上去，陪他堆乐高。
张燃：“你之前不是打算去国外，等孩子生下来再叫老陆陪你吗？那场车祸之后，我看你跟老陆感情挺好的。怎么现在又吵架了？就因为金柯后面可能会出来？”
林薇没说话，专注地研究着图纸。
“这个孩子没有出生之前呢，就不能算做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他充其量也就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你有权决定他的去留。没有人有资格因为这件事而去指责他。哪怕是孩子的父亲。”
“老陆想要和你的孩子，这是他的执念。你没必要因为他的执念困住自己。”
林薇实在听不下去，拿了个抱枕去砸他：“照你这么说，你妈当年就不该留下你。”
张燃：“我妈当年要是不留下我，我也没资格say no。而且，我确实是很感激她，把我生下来了。可是，我妈跟你不一样，我妈有亲人，有哥哥，有父母，还有自己引以为豪的事业，她还有很多朋友，她的生活里不缺爱，我爸爸的爱只是其中一种，而且不是不可或缺的。你跟老陆不同。你们把对方看得太重要了。这种爱本身就很危险。”
林薇看他：“你也就比我小三岁，而且你除了没有父亲，你的人生比大多数人的人生都顺风顺水很多，你为什么活得这么……通透？”
张燃：“因为我聪明啊，而且我还有个好老师，老陆从小就告诉我，人要为自己活，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重要。”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我学会了，可他自己却没有做到。”
林薇没有对这话做反应，继续拼乐高。
张燃忽然想起什么，笑容又慢慢变淡，目光认真起来。
“金柯后面可能会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薇专注拼着乐高：“他不想坐牢，想要自由。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窗外忽然变天，下起了雨。
雨势越来越大，金道峰主动送陆雨时出来，两人走到殡仪馆门口停下。
罗鹏看了一眼外面雨势，主动说：“张董，我去借把伞。”
金道峰等罗鹏走后，才对陆雨时开口：“多谢张董能拨冗过来，我替我兄嫂多谢了。听说林小姐怀孕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恭喜。”
陆雨时没说话，目光看着不远处殡仪馆的门口方向，此时正有一辆狱方的押送车驶了进来，身后的殡仪馆马上金家的亲戚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小柯回来了。”
押送车在殡仪馆门口停下，押送人员打开车门，穿着狱服的金柯从押送车上下来，短短数月不见，人已憔悴不少，脸上也看不见从前的丝毫傲气。
看见陆雨时站在门口，他目光忽然一定，眼神不甘且愤怒，可对上一旁金道峰严厉的目光，又垂下了头，隐忍了不少。
这段时间，金道峰不是没有找人跟他打过招呼，千言万语总结起来就是：陆雨时如今已经不单是陆雨时，而是华希的张道临，别说金家，就连张家也惹他不起。何况林薇怀了他的孩子，这时候和他作对，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劝他一定要低调，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金道峰走过去拍拍金柯的肩膀：“快进去吧，大哥和嫂子都在等你。”
金柯离开时还一直看着陆雨时。
陆雨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这场大雨，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王敏芝的悼念会，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他阔别三年再次见到了林薇。
她回来的时机很好，在他的心快要枯萎的时候，她回来了。
在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转圜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又来了。
老天还是厚爱他。
“张董，你看我哥嫂年纪也大了，他们现在只有小柯这一个儿子了，我母亲还在医院躺着，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保证他以后一定不会碍你和林小姐的眼。你现在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希望你体谅一下我哥嫂。他们……”
陆雨时：“你们想上诉？”
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金道峰不好揣摩他的意思，只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你放心，我保证……”
陆雨时不紧不慢地打断：“金兄，你要是真为了你哥嫂着想，还是别上诉了。上诉了他也不一定就能出来。法院不姓金，你有办法救他出来，我也有办法不让他出来。他在里面，好好接受改造，他跟林薇之间的恩怨才有一笔勾销的可能。他如果上诉，后面会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金道峰听懂了陆雨时的话，还想开口争取一下，罗鹏撑着伞走过来了。
陆雨时要上车前，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金道峰：“金兄，我爱人现在怀了孕，我不想让她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分心。上诉，你别想了。让他乖乖坐牢吧，至少还能保住这条小命。我言尽于此。”
说着，上了车。
金道峰看着车子离开，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周后，金柯所在的监狱在劳作时间因为口角发生斗殴事件，金柯在打斗中不慎被重物砸中胳膊，熨斗砸在了他半张脸上，因送医及时，右手臂被截肢，右脸额头永久地留下了一个熨斗的印记。
金柯当晚被送到医院时，林薇当时正好去医院做产检，做完产检，她专门坐在医院大堂里，肚子有些饿，从包里拿了坚果出来吃。
不到十分钟，监狱的救护车将浑身是血的金柯送了进来。
只听得四周一片喧哗，金柯此时已经疼得叫不出声来了。
林薇怕他看不见自己，特意站了起来，一边吃着坚果，一边看着病床上浑身是血的他，伤得比她想象中还是要轻一些。
只是，额头上的那个高温灼伤的印记，是怎么弄的呢。
金柯在一片嘈杂和慌乱中忽然看见林薇，她穿着一身宽松的裙子，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赢得毫不费力的赢家。
看见他被送去急诊，林薇还抬手跟他轻轻挥了挥手。
嘴上说了什么，隔得太远，金柯没听见。
林薇拿出手机，手机屏幕朝着他。
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活该。
陆雨时从外面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担架车离开后，医院大堂里又恢复了秩序，有清洁工过来打扫地上的血迹。
林薇收起手机，目光还一直看着金柯离开的方向。
陆雨时走过去她身边，他尽量按下心底的无数问题，语气如常：“怎么不等等我，一个人过来了？医生怎么说？”
林薇抚着小腹，心情极好：“好得很，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