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母后,您的身体本有好转……为何短短数日……病情会变得如此严重?”

“都是女儿愚不可及,以致误入他人设下之陷阱,最终害人害己……”

年逾不惑的昭阳长公主,此刻跪在太后榻前,满脸泪痕,话语中的悔恨之意如潮涌来。

“宴安……”

静卧于榻上的太后,轻轻拍一下昭阳长公主的手背,随即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蔺聿珩。

“皇帝缘何会让你母亲来此?你是否还答应了他……何种条件?”

太后自认谙熟帝王心性,而今自己尚在人世,新帝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皇祖母、母亲……你们在此好好说会话吧……数日未归,我想回府了。”

话音未落,蔺聿珩躬身施礼,随即转身离去,观其背影,仿若一具孤寂的行尸走肉。

据实相告又有何用?时至今日,太后已如日薄西山,实难撼动新帝……

与此同时,暂时屈居于锦华宫中的宸贵妃,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儿子。

“你想做什么?混账东西!莫非你忘记了穆岁安的救命之恩!”

“你动太后与皇后倒也罢了,为何要逼迫蔺聿珩与穆岁安和离!”

“那二人和离之后呢?你究竟意欲何为?将穆岁安强夺入宫,让她成为你的嫔妃之一?”

宸贵妃越说越觉得气恼,忍不住抬手在姜奕承的胳膊上连拍两下。

自儿子入主东宫之后,她便放手不再干涉储君之言行举措,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岂料,这混账东西竟要恩将仇报!

“母后……”姜奕承无奈一笑,特意改变了尊称,“您且消消气,可好?”

“此番儿子只是想让皇祖母……早日寿终正寝,以免老人家继续在前朝后宫兴风作浪。”

“此后皇后忧心秦王病情,将携秦王前往行宫静养,暂不会来烦扰您。”

“至于蔺聿珩……儿子并未逼迫,是他自己选择了亲生母亲……”

说罢,姜奕承亲自斟上一杯茶,将其双手奉至宸贵妃面前。

“……”宸贵妃无奈接过,“你用昭阳长公主的性命相要挟,临安郡王还能有什么办法!”

“倘若今日换作本宫命悬一线,难道你会视若无睹不成?”

无论昭阳如何嚣张跋扈,但对自己的儿子却是宠爱多年,堪称慈母。

“母后聪慧,断然不会如昭阳姑母那般愚蠢。”姜奕承微笑着回应一句。

他不过是在游龙香炉中……加入了些许易使人心烦意躁的香料罢了。

“……”宸贵妃霎时无从反驳,此言倒是不虚,昭阳实乃愚不可及。

“皇帝,秦王命不久矣,你暂且不要对那母子二人下手。”

“至于穆岁安……世上环肥燕瘦的美人数不胜数,你何必纠缠一个不属于后宫的女子。”

让穆岁安入宫为妃——无疑是将一只遨游天地的雌鹰,自此关入金笼。

一旦失去自由,与众不同的雌鹰便会渐渐变成千篇一律的金丝雀。

“母后……儿子登上皇位,成为了九五之尊,难道连一个魂牵梦萦的女子都无法得到吗?”

姜奕承微微垂眸,轻轻摩挲着自己右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低声反问。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既如此,他为何不能求娶一位心爱的女子?

宸贵妃轻叹一声,“你这孩子……”

“母后,待到登基大典一过,您便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儿子盼您余生尽享天伦之乐。”

话落,姜奕承缓缓起身,向宸贵妃恭敬行礼,继而转身离去。

时至仲秋中旬,石榴即将成熟,他的生辰之日,亦是登基大典。

自此以后,他高坐龙椅之上,俯瞰世间万民,但愿求得一个花好月圆……

夜幕之下,临安郡王府中,不似昔日的灯火通明,而是一片昏暗。

待穆风与乔随彧一同将穆岁安送回府中时,方知蔺聿珩已然归来。

“不是……这小子什么意思啊!”穆风气不打一处来,“回来也不知道去接自个媳妇?”

“……”乔随彧亦是眉头紧蹙,显然是对自己儿子之行径不甚赞同。

“阿爹、乔叔……你们先回去,我亲自去教训郡王爷!狠狠揍他一顿!”

穆岁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嘻嘻地对着虚空挥动两拳。

“当心——”乔随彧心下一紧,赶忙上前搀扶着她,“瓜熟蒂落之前,你不可再动武!”

每当想起岁岁有孕之初,还与穆风同去斩杀郑国公,他便余悸未消。

“闺女!”穆风作势挽起衣袖,“老子替你揍人,保证你指哪打哪……”

“岁岁乖,赶紧进去吧,有何事及时让人回去通报一声。”

穆风话未说完,乔随彧便一把扯过其衣袖,用力将其拖走,同时还不忘回首嘱咐一句。

岁岁有了身孕,此刻也是一心想要回府向宴安报喜。

再者,宴安绝非岁岁的对手,这一点他还是极其有信心的……

“夫人……您……您有了身孕?”

在穆岁安悠哉回府之际,白芍与海棠以及青柏青杉,异口同声地发问。

“对呀!”穆岁安笑着点头,“柳姨亲自把脉,又有两位大夫查过,孩子都两个月啦!”

“你们不准乱说哦……我要亲口告诉郡王爷,吓死那个混账男人!”

说罢,穆岁安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回合安院中。

“夫人当心——”

徒留四人在其身后大惊失色,恨不得将自家这位活蹦乱跳的主母抱起。

尤其是白芍与海棠,二人已迫不及待地前去安排小主子之事……

“蔺宴安!你是怎么个意思啊!”

穆岁安一脚踹开内室门扉,冲着里头气呼呼地叫嚷一句。

然而,屋内一片昏暗,竟连半点烛火都未点燃,唯有窗外的清冷月光斜斜映照而下。

只见数日未归的蔺聿珩,独自坐于床榻边上,低垂着头,仿若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穆岁安:“???”

她取出火折子点亮烛光,蔺聿珩那副凄惨的模样,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出什么事了?你去做苦力了?怎会憔悴成这样?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见状,穆岁安顿时忘却不悦,忙不迭地快步上前,一个劲地询问道。

听闻妻子的声音,蔺聿珩好不容易筑成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安安……”

他踉跄着起身,一把将朝思暮想的妻子紧紧拥入怀中,贪婪地感受着妻子的馨香气息。

“安安……”

他那冰凉的双唇,在穆岁安的颈间肆意亲吻着,口中唯余这声声令人心碎的呢喃。

“夫君莫急……你先等等……”

穆岁安觉得颈间被啃得生疼,再加上顾及腹中孩子,遂手上用力,将蔺聿珩给扯开。

“我告诉你一事……你要做父……”

话语一顿,她的目光,忽地被缓缓飘落于地的一封信笺所吸引。

信笺的封面,洁白的鲤鱼函上,清晰而醒目地写着三个大字——

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