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晏

中秋节到了,工厂刚搬完家,钱家决定办个家宴。院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亲戚朋友都来了,连平日爱摆谱的珠玲姥姥也赏了脸。

这倒不是她想开了,而是那座漂亮的楼房实在太显眼了。在这个夜晚还很荒凉的城市里,钱家的楼就像一座灯塔,成了整条街最醒目的建筑。

“这楼,确实气派。”珠玲姥姥端着茶杯,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刘婶子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凑到冯大春耳边说:“咱闺女运气真好,要是现在,想嫁珠梁的人怕是要排队了。”

“那是我有眼光!”冯大春得意洋洋地捋着胡子。现在在纺织厂,他可是出了名的红人,只因四处吹嘘说那栋新楼是他女婿建的。

珠玲姥姥听惯了邻居的冷嘲热讽,如今终于扬眉吐气。她特意找大儿子打听,这才知道女儿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我就说不用瞎操心。”珠玲姥爷放下筷子,总算找到机会挖苦她。

“得了吧你,”珠玲姥姥瞪了他一眼,“女儿有出息是我教育得好!”

家宴上,欧潇阳被珠玲安排在炕上,和云斑作伴。这半个月他没去医院,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他靠在软垫上,安静地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月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桌边。虽然宓先生叮嘱不能吃太多,但看着满桌的佳肴,她还是控制不住。

“月容,慢点吃。”春华连忙给她夹菜,“别噎着。”

春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连和钱珠梁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每次目光不经意扫到钱珠梁,她的脸就会微微发烫。

院子里,钱珠梁带着几个小伙子在拆临时建筑。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但他丝毫不觉得累。

冯大春倚在一旁指手画脚:“等收拾好了,我要种花,学学大林家那样。”

“冯叔,您就等着吧,”钱珠梁擦了擦汗,笑着说,“将来我必定给您建一栋豪宅!”

“这话我爱听!就等我姑爷了!”冯大春哈哈大笑。

春华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脸又红了。

“这边架个葡萄藤怎样,等别墅建好前,我们先享受享受。”苏嫣嫣性子急,话音刚落就开始张罗,她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葡萄藤蔓爬满架子的景象。

珠玲蹦蹦跳跳地凑到苏嫣嫣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姆妈,顺便帮我弄个秋千架呗?就搭在那棵大槐树下,我和小芷子轮流荡。”

“我也要秋千!”小芷子跑得满头大汗,发丝黏在额头上,和珠玲一左一右拽着苏嫣嫣的衣角,“姆妈,我要红色的秋千绳,珠玲姐姐要蓝色的,这样就不会抢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珠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家的感觉吧,热闹又温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苏嫣嫣被两个小姑娘缠得直笑,她轻轻拍了拍两个小丫头的脑袋:“行了行了,都快入秋了还这么闹腾,先去洗把脸。”说着拉着两个小丫头往屋里走,“小心别着凉了。”

欧潇阳坐在炕上,目光一直追随着珠玲的身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不可方物。直到看不见那抹倩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这才慢慢起身下炕。

“喝了吧。”小五端着一碗白粥过来,粥上还飘着几片青翠的薄荷叶,“单独给你做的,一会他们吃饭你看着就行。这粥可是按照老中医的方子熬的,保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粥色素白,米香四溢,倒是闻不到半点药味。欧潇阳端起碗,好奇地问:“这粥里到底放了什么药?怎么一点药味都没有?”

“哎呀,我这没文化的,说不上来。”小五搓着手,眼睛放光,脸上写满了期待,“写了老长一串呢,横竖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你尝尝看,味道咋样?”

看着小五期待的样子,欧潇阳只好点点头,小口抿了一下。粥的温度刚好,米粒软糯,入口即化,确实比普通的白粥多了几分滋味。

饭点已至,院子里摆了四桌。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勾得人食指大动。众人催着钱忠汉说几句,他憨憨一笑,挠了挠头,就说了句“大家吃好喝好”。

珠玲扒拉了几口饭,余光就瞥见窗边独自坐着的欧潇阳。她端着碗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和他并排坐下。两人肩并肩,谁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天边慢慢升起的圆月。

月亮又黄又大,像一个巨大的铜盘挂在天边。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会要开股东大会。”珠玲小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欧潇阳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开什么会,多没意思。不如跟我回家看月亮,我家阁楼的视野可好了。”

“你也是股东,得参加。”珠玲板着小脸,故作严肃地说。

“我什么时候成股东了?”欧潇阳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碗。

“你奶奶送钱来的时候就是了。”珠玲得意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将来我们钱家替你打工,年底还有分红呢。”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人群开始散去。珠玲看着欧潇阳开始打瞌睡,眼皮一直在打架,只好提前送他回家。本来就说好今晚在欧家住,谭女士说两个老人赏月太寂寞,让珠玲去凑趣。

欧家阁楼的小平台上早就摆好了瓜果酒水。四个人围坐在月光下,珠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像个孩子似的想要抓住天上的月亮。月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今年的中秋,格外不同。”谭女士看着眼前的一幕,感慨道。经过欧潇阳这场大病,她的心态也平和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较真。

“不如我们来个飞花令?”欧教授提议,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好雅致,我喜欢。”谭女士笑着说,对珠玲的才学很是笃定。她知道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诗词功底却很扎实。

夜深了,珠玲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光痕。她把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有欢笑,有泪水,有争吵,也有和解。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