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往事
她开始讲述欧潇阳的往事，声音低沉而温柔。
医生说他活不到成年，这是出生时就知道的事实。谭女士像所有溺爱孙子的老人一样，把他保护得很好，也守着这个秘密。每一天都小心翼翼，生怕他受到一丝伤害。
五岁的欧潇阳已经很优秀，会几种语言，认识几千个字。他安静得不像个孩子，总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书。为了让他不那么孤单，谭女士给他找了几个玩伴，除了洵洵和小阳，还有他表哥岑煜。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谭女士因为身体不适上楼休息，让岑煜母子在楼下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当她听到楼下传来岑煜的哭声时，赶紧下楼查看。她的心跳得厉害，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不许动我的云斑！”欧潇阳死死护住怀里的乌龟，瘦小的身躯紧绷着，像一只受惊的小兽。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就要！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岑煜跺着脚，撒泼打滚，整个客厅回荡着他尖锐的哭闹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欧潇阳怀中的乌龟。
姨母站在一旁，眼神不住地往楼上瞟，她虽然忌惮谭女士，但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贪念。看着欧潇阳苍白的小脸，她心中的妒忌更甚。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姨母佯装和善地说道，伸手就要去抢，“你都生病了，乌龟还是给健康的孩子玩比较好。”
欧潇阳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墙上，再无退路。他紧紧抱着云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倔强中带着一丝恐惧。
“走！一个破乌龟着什么急，”姨母突然拽住岑煜的手，冷笑着说，“他的生命也快走到头了，到时候什么不是你的！”
恶毒的话语像一把刀，生生剜在欧潇阳的心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珠玲听到这里，心脏猛地一抽，眼眶瞬间湿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白。那个画面太过清晰：幼小的欧潇阳，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承受着这样的恶意。
“从那天起，潇阳变了。”谭女士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痛，“打针不哭，吃药不闹，安静得让人心疼。他总是一个人坐在窗边，抱着云斑发呆。”
咖啡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壁钟滴答的声音在提醒时间的流逝。
“医生说他太颓废了，完全没有求生欲。”谭女士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平复情绪，“有一次我进他房间，发现他把所有的药都藏在床底下，一粒都没吃。”
珠玲的心揪得更紧了。她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小小的欧潇阳，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却选择放弃治疗。
“这一次，他突然要求出国滑雪。”谭女士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凝重。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仿佛那段记忆令她心有余悸。
那是个阴沉的下午，欧潇阳反锁了房门，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任何动静。谭女士和欧教授担心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找人撬开门锁。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紧闭着。欧潇阳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要去滑雪。”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冰冷得不像个孩子。
珠玲听得心惊肉跳。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把自己关在黑暗中的少年，孤独地与整个世界对抗。
到了滑雪场后，欧潇阳表现得异常正常，这反而让欧教授更加担心。他会准时吃饭，按时休息，甚至会对他们露出浅浅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里，始终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直到那个雪夜，一切都差点失控。
“半夜我醒来，发现潇阳不在房间里。”谭女士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抖，“我找遍了整个酒店，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他。他浑身湿透了，头发和睫毛上都结了冰。”
珠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说他本来想永远留在雪山上，是你把他叫回来的。”谭女士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
珠玲愣住了：“我？”
“是的，他说你威胁要吃了云斑，所以他不得不回来。”谭女士轻声说，眼角有泪光闪烁，“从那以后，他慢慢有了求生的意志。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至少会按时吃药了。”
珠玲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在那个寒冷的雪夜，是她和云斑成了欧潇阳活下去的理由。
她望向窗外，想象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的夜晚，欧潇阳独自走在雪地里的背影。那个倔强的少年，在生命最黑暗的时刻，选择了为了一个承诺而活下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他是想一个人去滑最危险的雪道。”谭女士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如果不是你”
她没有说完，但珠玲懂了。如果不是她，也许欧潇阳真的会选择永远留在那片雪地里。
珠玲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张欧潇阳的童年照片上。照片里的小男孩抱着云斑，眼睛里还有着天真的光芒。
“所以，你愿意照顾好他吗？”谭女士轻声问，眼神里带着期待和担忧。
珠玲没有立即回答。她想起了欧潇阳的种种：他的倔强，他的脆弱，他眼底偶尔闪现的温柔。她知道，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决定要守护这个人了。
“我会的。”她说，声音坚定而温柔。
“奶奶别担心了。”她轻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想起欧潇阳说她会吃掉云斑的话，心里又泛起一丝委屈，“他怎么能说我要吃掉云斑呢？我可是把它当宝贝供着的。”
说这话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不自觉地撅起。那只被她精心照顾的小乌龟，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来喂养、清理。她甚至还专门买了本《乌龟饲养手册》，认真研究着各种注意事项。
谭女士端详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阳光下，珠玲的侧脸显得格外稚嫩，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潇阳。“既然这样，以后你就把潇阳也带在身边，像照顾云斑一样照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