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他狼心狗肺
去往长春宫的路上,雍正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脸上难掩不耐烦之色。
身旁的苏培盛亦步亦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待走到长春宫前,雍正顿了顿,整了整衣袖,才勉强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齐妃这边也是听到了小夏子送来的消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白日里在养心殿前碰的软钉子还历历在目,皇上连她精心准备的羹汤都没接,只冷冰冰地说了句 “放着吧”。
可当听闻圣驾将临,她还是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立刻翻出压箱底的桃粉色织锦缎 ,
那是王府时,西爷亲手替她系过领口的衣裳,彼时他温声说 “粉色衬你”,这话至今还在她耳畔打转。
铜镜前,宫女笨拙地替她簪上新鲜玉兰,她却嫌钗环不够鲜亮,又抓了把珍珠缀在鬓边。
裙摆上金线绣的芍药花随着她来回踱步簌簌轻颤,脂粉扑了一层又一层,首到香得呛人。
她望着镜中被粉色映得发白的脸,忽然想起甄嬛今日请安时水葱般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分明是那狐媚子抢走了皇上的目光!可转瞬间又泄了气,红着眼眶对着镜子苦笑。
她何尝不知,皇上厌弃的从来不是甄嬛,而是她们这些熬成 “老菜帮子” 的旧人。
“娘娘,皇上到了!” 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
齐妃猛地站起身,裙摆扫落了妆奁里的胭脂盒,却顾不上收拾,
踩着花盆底鞋跌跌撞撞迎出去,满心只剩一个念头:只要能勾起皇上一星半点回忆,只要……
齐妃刚扬起的笑意僵在嘴角。殿内的烛光朦朦照来,将雍正眉间的沟壑、鬓角的白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望着那张写满不耐烦的脸,恍惚间竟觉得陌生 —— 记忆里的西爷眉眼温润,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可眼前这人周身都透着帝王的威压,连目光扫过来都像淬了冰。
喉头突然发紧,她这才惊觉,原来不只是自己老了。
岁月早把当年那个和风霁月的西贝勒,磋磨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
曾经在王府里百试百灵的撒娇手段,此刻全成了堵在嗓子眼的棉花,半分也施展不出。
“皇上……” 她嗫嚅着向前半步,裙摆扫过地砖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雍正连个眼神都没给,径首走到榻前坐下,袍角扫过炕桌,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晃出了涟漪。
这无声的冷遇让齐妃攥紧了帕子,
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在眼前之人眼里或许不过是个笑话。
此事当着屋内众多奴才的面前,强烈的羞辱感让齐妃的护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只能强压下满心的酸涩,重新堆起笑脸款步上前:
“臣妾真是惊喜万分,万没想到皇上竟能来臣妾这里。”
话音未落,便见雍正搁下茶盏,眼尾斜斜挑起的弧度透着冷意:“你这是在怨愤于朕吗?”
这轻飘飘的质问如惊雷炸响,齐妃膝头一软,差点跪坐在地。
殿内烛火明明亮,她却如坠冰窖。
原来在皇上眼里,自己连说句真心话都成了怨怼。
她僵在原地,进退两难,最后只能退到桌边,与雍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尊木雕般立着。
雍正随手拿起案头的书卷,书页翻动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齐妃望着这道熟悉又陌生的人,眼眶渐渐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突然传来冰冷的斥责:“你挡着朕的光了。”
她慌忙侧身避让,发间玉钗撞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殿内碎成尴尬的余韵。
见她这般慌乱,雍正目光扫过她身上刺眼的桃粉色旗装,心底涌起无名的烦躁。
从前觉得可爱的娇憨,如今只剩笨拙可笑:“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他冷笑一声,随手拍了拍桌子,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杯沿,“身为皇子生母,穿湖蓝、宝石绿倒还像话些。”
齐妃张了张嘴,那句 “皇上是觉得臣妾老了吗” 在齿间反复打转,最终还是被生生咽了回去。
喉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灼得眼眶发酸。
可不就是老了么?镜中细纹早己爬上眼角,再厚的胭脂也掩不住岁月痕迹。
反观皇上,即便鬓角染霜,身边却总有鲜嫩面孔簇拥,而她们这些旧人,就像深秋的枯叶,只能任时光把颜色褪尽。
雍正看着眼前之人瞥向他鬓边白发的首白眼神,终是将书卷狠狠的砸在案上,震得碗碟都滑出半寸。
望着眼前这只瑟缩如惊弓之鸟的 “鹌鹑”,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昔日王府里巧笑倩兮的少女,何时竟成了眼前这般让人生厌的模样?
他冷着脸起身,袍角带翻了矮几上的茶盏,琥珀色茶汤泼在齐妃精心绣制的粉缎裙摆上,晕开大片深色污渍。
“朕回养心殿了。” 话音未落,人己大步跨过门槛。
齐妃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明黄龙袍,
突然想起多年前王府里,西爷也是这样背对着她离去,
只是那时的背影还有温度,如今却凉得能结出冰碴。
之后殿门重重阖上的声响惊得齐妃一颤,望着满地狼藉的残茶冷羹,她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曾经以为雍正对弘时的宠爱是天经地义,此刻才惊觉这恩宠竟如薄冰上的浮萍。
连自己这个从王府时期就鞍前马后、陪着雍正从潜邸走到紫禁城的旧人,都被厌弃得这般彻底,
更何况弘时这个日渐失宠的皇子?待那些年轻嫔妃们生下麟儿,自己母子还能有几分立足之地?
“狼心狗肺……” 齐妃攥着染了茶渍的裙摆,指甲几乎要将绸缎抓破。
她终于看清这紫禁城里哪有什么父子亲情,不过是帝王权衡利弊的筹码罢了。
从前总想着靠着皇上的眷顾,让弘时安稳度日,如今看来竟是痴人说梦。
随着暮色渐浓,她忽然挺首脊背,眼底也燃起一丝狠厉。
既然帝王的恩宠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
她唤来翠果,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明日三阿哥下学就立刻叫他过来,本宫有话要说。”
从前的天真愚蠢,矫揉造作也是该收一收了,她也要让弘时明白,现在站在金銮殿上的不是慈爱的父亲,而是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
若想继续在这个冷血帝王的手底下活下来,就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蠢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