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昭陵夜屠
赵开山叉开双腿站在石门左侧的苍松下,军靴碾过一块冻硬的土块,发出“咔嚓”的脆响。
他指间的烟头早已熄灭,却仍无意识地攥着,烟丝混着掌心的老茧搓成碎末。
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石门上,门缝里渗出的凉气比夜风更甚,他喉结滚动着,在心里默念:温副总监,你们可得加把劲,外头有咱盯着呢。
掌心的佩刀刀柄被攥得发烫,黄铜护手硌出深深的红痕。
“赵局,西侧松林有异动!”对讲机里突然传来队员小王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冻住的钢丝。
赵开山猛地转头,颈椎发出“咔”的轻响。
西侧的松林在月色下黑黢黢的,树冠交错如鬼爪,本该有夜枭啼叫的枝桠间,此刻却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都没了,只有风穿过针叶的呜咽,像无数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他刚要下令“警戒”,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已从松林边缘的阴影里弹射出,速度快得像被弓弦绷紧的箭,掠过地面时带起一道模糊的灰线,连月光都追不上它的轨迹。
“噗嗤!”“噗嗤!”“噗嗤!”
三声轻响几乎连成一片,比落叶坠地还轻。
离松林最近的三名队员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颈间已绽开细细的血线。
温热的血液刚要顺着衣领往下淌,他们的眼神便骤然涣散,身体像被抽去骨头般软倒,头盔砸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响,连半句示警都没来得及吐出。
“什么人?!”赵开山怒吼出声,声线劈得像被刀割过。
佩刀“噌”地出鞘,刀身映着月色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却只斩到一片冰冷的夜风。
那道黑影早已扑向其他的队员。
于此同时,又有三道黑袍身影从松林的阴影里射出。
他们的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悄无声息,出手时却带着淬毒的狠劲。
有人曲指成爪,爪尖泛着乌青的光,划过队员咽喉时连皮带肉卷下一片;
有人掌风阴柔,拍在队员心口,隔着制服都能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被击中者往往闷哼一声便弓起身子,嘴角涌出黑血。
陕西分局的队员们虽经严格训练,此刻却成了待宰的羔羊。
有队员刚举起冲锋枪,手腕就被黑袍人用指节锁住,反向一拧,“咔嚓”一声脆响后,枪托重重砸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有人想按响腰间的警报器,却被一记手刀劈在颈后,软软地倒在同伴的尸体旁。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武器落地声混在夜风里,很快又被更浓重的死寂吞没。
赵开山红着眼扑向最近的黑袍人,内劲六重的真气在刀身流转,划出的刀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第一招劈向对方肩头,却被对方用前臂轻松挡开,黑袍下传来“铛”的金属碰撞声;
第二招横斩小腹,对方身形突然下沉,如泥鳅般滑到他身侧;
第三招还没递出,后心已被一股阴柔的掌力击中,像被重锤砸中,内劲瞬间溃散,喉头涌上腥甜。
他踉跄着转身,看见黑袍人掀开兜帽的一角,露出嘴咧开的诡异弧度,掌心里还残留着他喷溅的血沫。
“噗……”
又一道掌力印在胸口,赵开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佩刀脱手飞出,插进远处的土里。
他望着石门的方向,最后一个念头是:温副总监,对不住了……
意识沉入黑暗前,只听见黑袍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像夜枭在啄食腐肉。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石门,将地上的血迹冻成暗红的冰。
为首的黑袍人缓缓摘落兜帽,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覆着阴鸷的面容——正是洪门大公子洪天阳。
他鼻梁高挺如刀削,唇线却抿成一道残忍的弧度。
目光扫过满地横陈的尸体时,像是在打量路边的碎石,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凝成实质:“朱雀局的废物,也配守这昭陵?”
靴底碾过一具队员尚未冷却的尸体,发出沉闷的碾压声,血沫顺着碎石缝渗开,在月光下泛着黑红的光。
紧随其后的黑袍人身材高瘦,黑袍下的肩线如标枪般挺直。
他缓缓抬眼,面容冷峻得像覆着层薄冰,双眸中跳动着幽幽绿光,正是新神会“十二柱”之一的奎木狼。
地上的尸体于他而言,仿佛与尘土无异,目光径直穿透石门的阴影,语气淡漠如淬了冰的钢:“废话少说,进去。”
话音未落,周身已散出凛冽的杀意,逼得周遭的夜风都仿佛凝固成霜,连洪天阳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洪天阳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腰弯得像株被狂风压折的稻禾:“是是是,奎木狼大人神机妙算!那朱雀局的阻截队,不过是些土鸡瓦狗,哪能挡得住您万分之一的手段?”他偷瞄着奎木狼眼底的绿光,声音越发谄媚,“咱们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这儿了?”
奎木狼冷哼一声,鼻腔里喷出的白气在夜风中瞬间消散,并未接话。
那声冷哼里的不屑,却让洪天阳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奎木狼身旁还跟着两人:左侧是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熊千仇,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像盘虬的老树根,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
右侧是奎木狼的心腹,面色阴沉得像积了雨的乌云,眼尾斜挑,透着股随时会扑上来撕咬的狠戾。
四人走到地宫石门前,洪天阳快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枚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显然是特制的。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门两侧的液压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
厚重的石门如被无形的手牵引,缓缓向内滑开,露出深不见底的石阶通道,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地宫特有的沉郁。
“奎木狼大人,这里面便是昭陵地宫了。”洪天阳弓着身子,做出请的手势,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那温羽凡和他的人,估摸着已经先进去了,此刻说不定正在观星密室里‘玩’得不亦乐乎呢。”
奎木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绿光在眼底流转:“玩?他们不过是我棋盘上的棋子罢了。”他抬步踏入通道,皮靴踩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音在空旷的石壁间荡开层层回音,“没有他们打开观星密室的入口,我等又如何能轻易踏入那玄密之地?”
洪天阳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又被更浓重的谄媚覆盖,拍着胸脯道:“大人高瞻远瞩!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之中,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罢,连忙紧随其后钻入通道,熊千仇与那名心腹也快步跟上,黑袍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尘埃。
四人沿着石阶通道快步前行,皮靴踩在积灰的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噔噔”声。
很快,那间镶嵌着星图的石室便出现在眼前,地面的北斗七星墨玉图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每颗夜明珠都像凝固的月光,将石室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洪天阳快步走到石室深处,指着那扇刻满星图的三丈石门,以及门前那个直径丈许的星芒漩涡,腰弯得更低了:“奎木狼大人,这里便是观星密室的入口。这石门得用李家的星钥才能开启,门后的漩涡是通往密室的通道,据说能直接踏入星空中的观星台。”
他指尖点着漩涡中飞旋的星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贪婪——那可是李淳风的传承之地,谁不想分一杯羹?
奎木狼盯着那旋转的星芒漩涡,幽绿的瞳孔微微收缩。漩涡中银蓝交织的光晕流转如活物,隐约可见深处浮动的玄奥符文,散发出的空间波动让他体表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便是空间裂隙?”
“正是正是!”洪天阳连忙点头,生怕慢了半分,“从这里进去就是观星台,温羽凡他们肯定已经在里头了。”
“好,进去。”奎木狼言简意赅,率先迈步踏入漩涡。
星芒如潮水般涌来,在他周身凝成细密的光网。
当他落在那方悬浮于星海的白玉台上时,周遭八个颜色漩涡突然同时剧烈震颤,逸散的星芒化作密密麻麻的针状光刺,如暴雨般射向他周身。
奎木狼冷哼一声,青芒暴涨,将所有光刺尽数弹开,光刺撞在玉台上,碎成漫天星屑。
“果然有古怪。”他的目光扫过西南方那道罩着青灰光壁的土黄色漩涡,光壁上符文流转,隐约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微弱气息——正是洪星弈进入的方向。
他转头看向跟进来的洪天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洪天阳,这密室到底什么名堂?”
洪天阳连忙凑上前,指着那八个或明或暗的漩涡解释:“前辈有所不知,这是李淳风设下的八卦试炼阵!每个漩涡对应一卦,一个漩涡只能进一个人,而且只有内劲境的武者能踏入,宗师境及以上的强者要是强行闯进去,就会被空间之力反噬,轻则重伤,重则……”他咽了口唾沫,没敢说下去。
奎木狼闻言,眼中立刻露出不屑之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区区禁制之力,也敢阻拦本大人?”
他自恃宗师境修为,纵横江湖罕逢敌手,岂会信这等“谬论”?而李淳风就算再厉害,终究是千年前的古人,留下的禁制能有多强?
说罢,他便抬步走向东方那道青色漩涡——那里的气流最是平和,正适合他强行破开。
然而,就在他的脚掌即将触及漩涡边缘的刹那,漩涡中的星芒骤然暴涨,无数玄奥符文从星海中涌出,在漩涡前凝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猛然爆发,屏障如被激怒的巨兽,狠狠撞在奎木狼身上。
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星空都在挤压他的身体,骨骼发出“咯吱”的呻吟,经脉里的内劲瞬间紊乱,剧痛如潮水般传遍四肢百骸。
“噗……”奎木狼闷哼一声,竟被这股力量震得连连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缕乌黑的鲜血,滴在白玉台上,瞬间被台面吸收,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青黑交织,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依旧旋转的青色漩涡,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自己堂堂宗师境,竟然被一道千年前的禁制震伤?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洪天阳和熊千仇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奎木狼捂着胸口,周身的青芒都黯淡了几分,谁也不敢吭声。
星海依旧旋转,八个漩涡静静矗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位自视甚高的闯入者。
白玉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奎木狼粗重的喘息,和他眼底翻涌的暴戾杀意。
很快,洪天阳回过神来,脸上立即堆起关切的笑,嘴上的话语更是带着急切:“大人没事就好!这漩涡邪门得很,您万金之躯,何必跟它置气?”
心里却在暗自冷笑:蠢货,真当李淳风的禁制是摆设?
奎木狼没理会他的谄媚,眼神阴鸷地剜了青色漩涡一眼,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仿佛要将漩涡洞穿。
“算它厉害!”他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方才那股反噬之力仍在经脉里乱窜,若不是他反应快,强行运转内劲卸力,此刻怕是已经脏腑震荡。
“那现在怎么办?”熊千仇瓮声瓮气地问道,粗壮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
他早就按捺不住,满脑子都是找到温羽凡后,将对方撕成碎片的场景。
奎木狼眼中寒光乍现,扫过剩下的三个漩涡:东方青色漩涡仍在如春风拂柳般轻摇,东南方碧色漩涡泛着水波似的涟漪,东北方明黄漩涡则透着晨曦般的暖意。
“洪天阳,你去震位;熊千仇,你去巽位;你,”他抬手指向心腹,那人始终垂着眼,瘦长的身形像柄藏在鞘中的软剑,唯有眼底偶尔闪过的阴光暴露了如蛇般的狠戾,“去艮位。”
“是!”三人齐声应下,声线里却裹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洪天阳嘴角抽了抽,刻意摆出一副被漩涡诡异气息吓住的模样,脚步拖沓着挪向东方青色漩涡,黑袍下摆扫过玉台时带起的星尘都透着不情愿。
可在奎木狼冷冽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抬脚。
但踏入漩涡的刹那,脸上的抗拒骤然褪成窃喜。
青光如潮水般涌来,带着草木抽芽的清新气息,却在触及他内劲的瞬间化作藤蔓状的光丝,看似缠绕禁锢,实则顺着他早已运转的洪门心法游走,竟在经脉里催生出一股沛然生机。
熊千仇则狞笑着走向东南方碧色漩涡,硕大的拳头在胸前挥舞得虎虎生风,唾沫星子溅在漩涡边缘的光壁上,瞬间被碧色光晕消融。
“温羽凡!老子来送你上路了!”他的咆哮震得玉台都微微发颤,纵身跃入的瞬间,碧色漩涡突然翻涌如怒涛,光流化作数丈高的浪头狠狠拍下,将他的吼声绞成碎片。
可他非但不惧,反而运起横练硬功,任由碧浪冲刷身躯,肌肉贲张间竟将水流般的光劲硬生生扛住,模糊的黑影在浪涛中逆流而进,留下一串沉闷的怒喝。
奎木狼的心腹依旧低眉顺眼,应了声“属下遵命”后,转身走向东北方明黄漩涡。
他脚步轻得像狸猫踩雪,每一步都踏在玉台光纹的间隙,避开了所有星力流转的节点。
踏入漩涡的刹那,明黄光晕骤然收缩,如晨雾般将他裹成一团光球,光粒顺着他衣料的纹路钻进毛孔,身影转眼便消失在星海背景中,只余下光球消散时的最后一缕暖光。
玉台上霎时只剩奎木狼一人。
他负手而立,银白星芒在周身流转成环,映得那双幽绿瞳孔愈发诡异,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盛着足以吞噬星辰的戾气。
目光扫过八个漩涡,其中五个已泛起青灰光壁,符文如锁链般缠绕,将内里的气息彻底锁死;剩下的三个也在缓缓沉寂,光流渐缓,像即将闭合的眼睑。
“温羽凡,你们的死期,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指尖在掌心缓缓摩挲,那里还残留着方才反噬的刺痛。
那痛感如同一记耳光,却没能浇灭他眼底的暴戾,反倒让野心烧得更烈。
他倒要看看,那几个内劲境的蝼蚁能在试炼里折腾出什么花样。
是侥幸摸到李淳风的残卷,还是被八卦阵的煞气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们从漩涡里出来,等待他们的,便是自己蓄势待发的杀招。
新神会筹谋多年的计划,就差这最后一步。
只要拿到观星密室里的宝物,他便能冲破宗师境的桎梏,踏足那传说中的“武尊”之境。
到那时,朱雀局的铜章、江湖的门派、甚至朝堂的权柄,都将匍匐在他脚下,任其揉捏。
昭陵地宫的星芒在他眼中流转,如同一粒粒垫脚石,每一粒都沾着前人的骨血。
他要踩着这些光粒,一步步登上武道巅峰,让整个天下都在他的狼啸中颤抖。
夜风穿过星海,带着玉台的彻骨凉意,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暴戾与野心。
八个漩涡静静旋转,如八只蛰伏的眼,在亿万星辰的注视下,映着玉台中央那尊沉默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