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空气瞬间凝固。
江瑶月感到一股麻意从脊椎窜上,但她却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神色迅速镇定下来。她甚至没有试图将手中的礼物藏到身后,只是那样站着,仿佛只是在路边偶然遇到了他。
季廷直起身,藏起眸中暗色,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她心跳的间隙,带着压迫感。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然后,他低下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脸上,仔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她,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到她微微抿起的唇角。
“图书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已经回到宿舍?”
他顿了顿,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手中精致扎眼的礼品袋上。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带着一丝克制:“vincent大师的工作室……什么时候搬到你们宿舍楼里了,嗯?”
最后一个尾音轻轻上扬,精准地挑破了她敷衍的谎言。
江瑶月的心脏在他的逼视下狂跳,但她的眼神却并未闪躲。她迎着他几乎要将人洞穿的目光,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骤然改变了话题的流向:“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她微微偏头,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他瞬间微缩的瞳孔,语气轻缓,却字字清晰:“关于,你对丁思然强取豪夺,导致她抑郁症的那件事?”
这句话骤然劈入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
季廷身上迫人的气势猛地一滞,他眼底翻涌的审视与冰冷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晦暗所取代。
沉默了足足有几秒,夜风拂过,带起一阵凉意。
他凝视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喑哑得厉害:“你从来没有想过要问我。”
他向前逼近一步,阴影彻底笼罩住她,那双总是带着散漫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近乎粘稠的墨色。
“为什么不问,江瑶月?”
他几乎是咬着字音,每个词都裹着沉甸甸的、被压抑的情绪:“一个电话,甚至是一条消息,你都没有。”
他喉结滚动,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碎裂开来,露出底下狰狞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妒忌:“你就这么放心我?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身败名裂,你这些天,心思到底放在哪里。”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危险至极的气息,俯身靠近她耳侧,冰冷又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是孟怀聿,对不对?”
他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眼神阴郁得像暴雨前的浓云,声音压抑至极:“只有他的事才值得你费心过问,而我是死是活,对你而言,是不是还不如他皱一下眉头来得重要?”
江瑶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唯有在听到“孟怀聿”三个字时,眼睫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却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季廷眼底积压的所有阴郁。
他的视线猛地被她始终提在身侧的那个精致礼袋攫住。
那显然不是给他的。
一股尖锐的、几乎能焚毁理智的妒火轰然窜起。他伸出手,攥住了她提着袋子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将那纤细的骨头捏碎。
“这是什么?”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气息:“给他的?你是要急着去见他?连敷衍我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腕上传来清晰的痛楚,江瑶月微微蹙了下眉,不是因为难以忍受,而是因为这种失控的蛮横。
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平静,直直地看进他翻涌着暗潮的眼底。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听不出丝毫吃痛的颤音,只是清晰地陈述:“季廷,你弄疼我了。”
这句话,骤然浇在他熊熊燃烧的妒火上。
季廷身体一僵,几乎是触电般,攥紧她手腕的手指瞬间松脱。下意识的反应快过一切理智和妒火,伤害她这件事本身,比任何嫉妒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的手悬在半空,指节还残留着用力后的微白,方才那股骇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狼狈的僵滞。
空气中紧绷的弦嗡鸣着,却因她一句平静的指控而骤然改变了调性。
江瑶月看着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的手,看着他眼中未散的嫉妒与骤然涌上的无措交织成的狼狈。
她垂眸看向自己腕上已经浮现的红痕,然后抬头,朝着他靠近。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的血色更重,却不是戾气。
她抬起手,指尖落在他紧绷的脸颊,动作轻缓。
然后,她微微踮起脚尖,极轻地亲了亲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低而清晰,如同耳语,却一字一字撞进他耳膜最深处:“不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处理好。”
这句话,轻描淡写地推翻了他所有阴暗的猜忌,将他从嫉妒的狂涛中猛地拽回。
季廷猛地闭上眼,眼眶周遭难以抑制地泛起一片赤红。他下颌绷得极紧,像是在抵抗几乎要决堤的情绪。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所有阴鸷和暴戾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
夜风掠过,拂动她额前的碎发。江瑶月向后退回半步,重新拉开和他的距离。
她静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努力平复呼吸的模样。
她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他微烫的眼角,只是一个瞬息的动作,便收回。
她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细微的命令意味,如同在安抚一头终于被驯服下来的猛兽:“所以,季廷,乖一些。”
季廷眼底的血色稍退,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下来,他几乎要沉溺进她温柔的命令里。
然后,她开口了。
江瑶月微微偏头,仔细审视他情绪平复的进程:“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季廷喉结微动,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哑的单音:“嗯。”
这个音节干涩得几乎破裂。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江瑶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她侧身,目光掠过不远处停着的他的车,语气自然:“我上楼换衣服,送我去镜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