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才是我
拒北城议事厅内,凤双双端坐于主位,目光如炬,扫视着厅内众将士。
原本宽敞的议事厅此刻略显拥挤,原本就在她麾下的七名将领、徐洋麾下九名、陈广等六人,以及许伟五人,共计二十七人齐聚一堂。
昔日议事时,众人尚能松散而坐,如今却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倚靠椅背,甚至有人站在角落。
凤双双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据探子来报,义行军私下与蛮族、同国、源国、尧国皆有来往。”她顿了顿,“诸位皆知,源国同国与蛮族素来与我凤家军有血仇,上次尧国虽强出头,但源同两国与蛮族仍在暗中窥伺,灭我拒北城之心未死!”
此言一出,厅内众将士神色各异。
许伟、赵全等人面色凝重,而陈广、程源泉等人则没什么表情。
拒北城虽四面环敌,但城内有水有粮,百姓勤耕不辍,红薯、玉米即将丰收,水稻也已结穗,沉甸甸的谷粒压弯了禾秆,再过一月便可收割。
这稻谷长势极佳,产量比粟米高出一倍有余。只要粮仓充盈,水源不绝,他们便无所畏惧。
凤双双继续道:“几日后,我将率兵回京。此次除凤家军老兵外,拒北城征召的五万新兵,以及许伟将军麾下五万将士,共计十万人随行。”
许伟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他没想到凤双双竟如此信任自己。
而陈广等人则暗自庆幸,留在拒北城,至少不必再经历颠沛流离之苦。
许伟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身后四名将士亦随之跪下。
他抱拳沉声道:“将军之令,末将万死不辞!莫说回京,便是攻打义行军,我等也必冲锋陷阵,纵使战死沙场,亦在所不惜!”
他声音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恳切,“只是……末将有一事相求。”
凤双双微微颔首:“讲。”
许伟嗓音微哑:“末将麾下将士的家眷,如今仍在源国境内流离失所。他们本是尧国百姓,因我们背井离乡,如今源国动荡,起义四起,他们无处可归。末将恳请将军准许他们进入拒北城,以平民身份耕种劳作,求一条生路。”
厅内一时寂静。
凤双双缓缓道:“可。但十日内必须全部入城。”
许伟眼眶骤然一热,重重叩首:“谢将军大恩!”赵全等人亦纷纷叩拜,额头抵地,久久不起。
那五万百姓并非寻常流民,大多是阵亡将士的遗孀、孤儿、年迈父母。
之前许伟的亲弟和五万将士被关云冲那丧心病狂之徒坑杀殆尽,家眷们悲愤交加,却无力复仇,只得远走他乡,以免拖累幸存将士。
如今,他们终于能稳定下来,在拒北城的庇护下安居乐业。
许伟等人热泪盈眶,心中激荡难平。凤双双此举,无异于给了他们第二条命。从今往后,莫说攻打义行军,便是凤双双要他们剑指六国,他们也必当冲锋陷阵,誓死追随!
凤双双继续下达指令:"苗宇、段江、何欢三人留守拒北城。"
段江苗宇皆是历经沙场的悍将。
苗宇年近不惑,古铜色脸庞上交错着数道伤疤,那是追随老将军镇守边塞十余载的勋章。他负责与陈广统领的农民义军协防东南。
段江擅长防守,何欢则比较机灵,二人将配合程源泉固守西北城门。有这三人坐镇拒北城,纵使源同蛮族卷土重来,也很难再破拒北城铜墙铁壁。
"其余将领十日内整备完毕,随本帅回京。"
众将士屏息凝神间,忽闻她话锋一转:"越野车与皮卡各留两辆,中型货车五辆,工程车辆各留三台"当说到竟要留下油罐车与两百桶燃油时,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庆幸的声音。
这些钢铁巨兽在边关意味着什么?是瞬息百里的机动,是摧城拔寨的利器,更是万千将士的性命保障!
他们原以为这些宝贝都要随帅驾返京,没想到还能留下部分。
还有一部分车辆,被凤双双安排装满货物,给远在白木城的黄阳送去。
黄阳那边又有来信。
他们的挖掘团队已扩张至两千多人。
这规模远超预期,他囤有粮食的消息传遍了周边县市。饥饿的灾民如潮水般涌来,拖家带口,步履蹒跚,只为了一口能活命的吃食。
黄阳信中写道:“但凡喝上一碗白米粥的,没一个愿意走。”
在这灾荒年月,能吃饱已是奢望,更何况还能喝到干净的水?即便这里的活计又苦又累,即便双手磨出血泡,可比起饿死在荒野,谁不愿留下?
凤双双正准备回府,突然有什么东西落下。
她低头,见一张白纸与一幅古画一同坠地。
先拾起那幅画——泛黄的绢布上,勾勒着一名陌生女子的轮廓。
而画侧赫然题着三个刺目的大字:
凤双双。
“这……就是后世人所绘的我?”
她眉头紧蹙,指尖微微发颤。
画中之人与她毫无相似之处,甚至透着一股滑稽的丑陋。
难怪神明曾说,若再不行动,博物馆开张之日,这幅“尊容”便会高悬于众目睽睽之下。
——这谁能忍!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捡起那张白纸。
神明的字迹龙飞凤舞:
“立刻作画送来。否则,你在别人眼里就长这样了。”
凤双双忽然笑了。
神明竟这般维护她,连半点名声受损的可能都不允许。
既如此……
她展平白纸,取笔蘸墨,笔尖悬于纸上,略一沉吟,随即挥毫。
线条流畅如溪水潺潺,眉目渐渐清晰——不是画中那副陌生面孔,而是她每日在镜中见到的模样。杏眸清亮,鼻梁秀挺,唇角微扬时,颊边还隐现一枚极浅的梨涡。
片刻后,她搁下笔,将画举至眼前端详。
技法算不得精湛,但至少……
“这才是我。”她轻声道。
陈伟展开那幅泛黄的画卷时,手指微微一顿。
画中是一位身形匀称的女子,银白盔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高束马尾,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扬,手握佩剑立于城墙之上,目光如炬,坚毅中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婉。
画工虽略显粗犷,却精准勾勒出她偏瘦却线条流畅的脸庞——下颌的弧度、眉眼的轮廓,无一不彰显着一种飒爽与柔美并存的独特气质。
这哪里是寻常武将?分明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巾帼将军。
陈伟迅速拍下画像,发给汪副馆长。
对方几乎是秒回:“不可能!凤双双怎么可能长这样?”
“怎么不可能?”陈伟指尖飞快敲击屏幕,“她可是野史留名的女将,若非大乾亡于饥荒,她的战绩未必逊于霍去病。”
“霍去病出身贵族,家族皆是美人,凤双双怎能相提并论?”汪副馆长仍不死心。
陈伟冷直接拨通电话:“汪老,你这画像根本货不对板。赶紧把博物馆里那张撤了。”
“凭什么?”汪副馆长声音拔高,“那位国画大师研究古籍多年,难道不比你懂?”
“那你告诉他大乾怎么亡的吗?”陈伟反问,“饥荒持续这么久,边境将士易子而食。凤双双死守孤城八月,粮草断绝,最后连战马都杀了充饥——”他顿了顿,“一个饿到啃树皮的将军,你找的大师却把她画得满面红光、膀大腰圆?这合理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汪副馆长盯着手中的“官方画像”,终于注意到画中人丰腴的双颊和饱满的身形。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当初确实提过饥荒,可大师坚持“将军需有威武之相”,硬是改了人物比例。
“但你那幅……也太漂亮了。”汪副馆长仍犹豫,“史书从没提过凤双双的相貌。”
“史书也没说她丑啊?”陈伟轻嗤,“野史记载,蛮族首领曾放话要活捉她‘充作帐中美人’,若没有几分姿色,值得敌军这般惦记?”他摩挲着画卷边缘的暗纹,“三天后来取画,顺便捐几件大乾兵器给你们撑场子。记得给我留张开幕请柬。”
汪副馆长顿时眉开眼笑。陈伟的私人收藏堪称顶级,之前那些瓷器就让博物馆轰动一时。
“成交!”他爽快答应,挂断电话前又忍不住嘀咕,“不过……她真美成这样?”
陈伟没有回答。
史书只记载她战至最后一刻,却无人知晓,她在城墙上眺望远方时,是否也曾露出这般脆弱又倔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