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工科院的木槌声敲得震天响。鲁直蹲在铁砧旁,手里的火浣锦往铁板上一按,红得像团没熄的火。

“咚”地一槌下去,锦面颤了颤,愣是没破。炭渣从铁板缝里漏下来,锦面照样鲜亮。

“这是刘寄那小子竞业后送来的。”他抹了把汗,铁砧上的火星子溅到锦面,“他说‘好东西藏着没用,得让官署定成规矩,不然王伯村的柴房还得烧’。”

“上回藩王竞业,他跟刘康争得脸红脖子粗,”他往藩王竞业会的方向偏了偏头,“转头就把秘方交来了,说‘争赢了不算啥,让百姓用上才叫赢’。”

王伯蹲在旁边看,手里还攥着半截烧黑的柴房梁木,炭末蹭得手心发黑:“鲁直师傅,您给瞅瞅。”

他把梁木往锦面上比,木头上的焦痕压在锦的红纹上:“这梁要是裹了这锦,能撑到俺们把粮食搬完不?上回走火,俺家二丫抱着粮袋跑,鞋都跑掉了。”

他声音低了点:“要是早有这规矩,她也不用吓哭,现在见了火星子还躲。”

陈阿娇翻着“防火规范册”,册上画着王伯村柴房的样子,歪歪扭扭的房梁旁,用红笔写着“缠三寸锦”:“王伯您看这图。”

她指着画,笔尖点在房梁上:“按这尺寸裹,保准够搬三回粮。昨儿骆越他阿爹来看,说他们部落的吊脚楼柱子细,得缠两圈,还让俺在册上画了越式图样。”

“他说,”她学着越人阿爹的卷舌口音,“‘汉人的规矩细,连缠几圈都写得明明白白,比俺们结绳记事清楚’。”

农商数据坊的竹架上,新犁排成了队,犁辕缠着炭纤维,黑得发亮,像裹了层墨。李木匠蹲在最前头那犁旁,用砂纸打磨接头,纤维茬子“沙沙”往下掉,落在他的粗布裤上:“黄月英姑娘,你摸摸这辕。”

他把黄月英的手往犁辕上按,掌心的老茧蹭过纤维面:“炭纤维混了刘康送的速生木浆,耕石头地跟挠痒痒似的。三个月了,俺这手糙,摸上去还光溜。”

他往王伯村的方向瞥:“王伯村的三柱他婆娘,前儿扶这犁,说‘比抱娃还轻’,耕得比三柱还快,把三柱气的,说‘回头要跟她学扶犁’。”

黄月英往“农具改良册”上记,笔尖顿了顿,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李师傅,您再说细点,这辕子抗住过多少斤的石头?”

册页上已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石头,旁边写着“五十斤”。

“何止五十斤!”三柱他婆娘拎着送饭的篮子进来,粗布裙沾着泥,像块没洗干净的土布,“前儿耕到石礓地,犁尖撞上块碗大的石头。”

她往地上比划,手张得像个碗:“俺以为辕子准断,结果‘咚’地一声,石头飞了,辕子愣是直挺挺的。俺家三柱说,‘这哪是犁辕,是铁打的腰杆子’!”

桑小娥数着册上的红手印,指腹蹭过“王伯村”三个字,纸页被蹭得发毛:“陛下您看,这手印都快叠成山了。”

她把册子往刘妧面前递:“张村的说‘省下修犁的功夫,能多割半亩麦’;李村的盼着赶紧给锄头也缠上纤维,说‘挖地能省劲,婆娘孩子都能搭把手,不用指望男人’。”

吏礼创新站的竹杆上,朝服样衣挂在那儿,风一吹,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点尘土。秀儿正蹲在案前,给太傅的小厮量尺寸,尺子在样衣上“咔嗒”响。

小厮怀里还揣着块烧破的袍角,黑得发硬,像块干硬的炭。

“你看这内衬。”秀儿把样衣的里子翻出来,火浣锦的纹路像细鱼鳞,“上回太傅在朝堂点烛,袍角沾了火星,烧得跟炭似的。他老人家念叨了三天,说‘要是朝服能防火,议事也安心,不用总盯着烛台’。”

“这用的是刘寄送的锦。”她往烛火旁凑了凑,锦面离火苗寸许,“昨儿俺试了,火苗绕着走,跟怕它似的。”

小厮摸了摸样衣袖口,绣着圈暗纹,温乎乎的,像贴了片暖玉:“秀儿姑娘,这纹真能调冷热?”

他往太傅的府邸方向看:“太傅最怕热,夏天上朝总擦汗,说‘汗湿了朝服,跟落汤鸡似的,失体面’。”

王小石头踮脚够着样衣下摆,指尖划过温度纹,纹路像细小的鳞片:“这跟俺们越人‘寒暑袍’的纹一样!天热了纹缝张开透气,天冷了合上挡风——俺阿姐给部落首领做过,他说‘比兽皮舒坦,不闷汗’。”

他指着案上的“朝服册”,上面画着太傅穿新朝服的样子,正笑着摇扇子,胡须飘得老高:“老尚书试穿后说,‘比旧朝服轻,跪拜时不绊腿,还不怕烛火,能安心议事’。现在天天来问,啥时候能给各部都换上,说‘再拖,夏天都过了’。”

刑工联创处的石桌上,炭纤维手铐摊在那儿,黑得像段细藤。老廷尉蹲在案前,用朱笔在“刑具册”上画圈,圈里写着“轻、韧、明”三个字,字缝里夹着根纤维线头:“你看这铐子。”

他往墙角努嘴,那儿蹲着个宗室子弟,正使劲挣着手铐,纤维圈勒得他手腕发红,却纹丝不动。

“前儿这小子偷了刘康的炭纤维秘方。”老廷尉敲了敲册子,“用旧铁镣,他磨半夜就能断,现在戴这铐子,挣得脸红脖子粗,连道印子都勒不深。”

宗室子弟喘着气骂:“这破纤维比铁还狠!”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狱卒瞪了一眼。他梗着脖子哼:“要不是刘康那小子把秘方交官署了,俺也犯不着偷……谁让这东西金贵!”

鲁直蹲在旁边打新样,手里的纤维条弯成圈又弹直,像根有韧性的细竹:“老廷尉您看,这铐子内侧缠着棉布,不磨皮肉。”

他往自己手上一套,纤维圈贴着手腕:“既能制住他,又不像旧铁镣那样压得人骨头疼。王伯来看过,说‘偷啥戴啥料的铐子,公道,偷纤维就戴纤维铐,让他知道这东西金贵,不是能随便拿的’。”

暮色漫过工科院时,新制的耐火朝服在夕阳下泛着光,袖口的温度纹被照得透亮,像撒了层碎金。公孙越摸了摸朝服下摆,火浣锦的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揣了个小炭炉:“上回裁冗,老夫还跟桑小娥念叨,‘官署改得太急,怕是要乱’。”

“现在看,乱的是旧规矩。”他捡起地上的“防火规范册”,封面上王伯按的红手印特别显眼,“新规矩都长在百姓的日子里,王伯的手印比官印还实在。他说‘规矩好不好,看能不能护着粮食’,这才是维新,不是改个名儿,是让规矩真能帮人干活。”

掌灯时,卫子夫捧着“维新成果册”进来,册页边角卷着,沾着炭纤维的黑渣、火浣锦的红浆,还有片王伯村的稻叶——是三柱他婆娘塞进去的,还带着点稻香:“工科院的防火规范,王伯村已经改了五间柴房。”

她翻到那页,上面贴着张柴房新貌,房梁裹着红锦,像系了条腰带:“他说‘这锦比门神还管用,夜里睡得踏实,不用总惦记起夜看火’。”

她指着“农具改良”那页,李木匠的批注歪歪扭扭,像蚯蚓爬:“‘炭纤维辕子,能传三代’。农户们说,今年秋收多收的两成,够给娃添件新袄,还能存点钱买来年的种子,不用再借高利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