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掌灯后吏部的余温还在。
刘妧刚跨进宗正寺“监察坊”,警钟就“当”地响了一声。
震得梁上灰簌簌掉,落在她的青布裙角。
黄月英正给“锦钢监察机”换锦线带。
机器“咔嗒”转着,屏幕上闪过宗室名册,像翻连环画似的快。
“陛下您瞧,”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指尖戳了戳玻璃。
“胶东王庶子刘息,工坊税漏缴三个月了。”
敲了敲屏幕角落的数字:“账上的钢料进出对不上,染坊明明进了十吨钢,税单只报了八吨。”
补充道:“上回部门接轨,宗正寺添了这机子,才查出这些猫腻。”
桑小娥捧着刚打印的清单跑过来。
纸页还飘着墨香,边角卷着:“这是他染坊的流水,上个月卖了五十匹红锦,税单只报了三十匹。”
她抖了抖纸,想起前事:“上回查藩王工坊账,还是公孙大人带着三个书吏翻了三天竹简。”
撇撇嘴:“手指都磨出茧子,才查出漏了五匹锦的税。”
老宗正公孙越抱着旧案卷宗进来。
简绳断了好几处,走一步卷宗就“哗啦”响。
没到案前,卷宗“啪”地散了一地。
他蹲下去捡简片,胡子上沾着灰,喘着气:“这机比老夫翻卷宗快百倍!”
捏着片模糊的简,指腹蹭过“税”字:“老夫查刘息的账,得翻他祖父到他的五本卷宗,简上的字磨得快看不清了。”
叹气:“你看这旧账,光‘宗室免税’的注脚就写了半卷,谁该缴谁不该缴,糊里糊涂,刘息就钻了这空子。”
“宗室审计站”的算盘声早停了。
鲁直正给“锦纸审计机”装墨盒,墨汁滴在机身上。
他慌忙用布擦,蹭出片黑印,有点懊恼地咂咂嘴。
机上的胶东染坊流水单,数字排得整整齐齐,像刚栽的秧苗。
骆越趴在屏幕前,手指点着“三月钢料入库十吨”的字,眼里亮闪闪的。
“这数跟我们越人‘结绳账’一样清!”他扯过旁边的结绳账,绳结歪歪扭扭。
“俺们结绳记买卖,大结是百、小结是十,上月染坊卖了五十匹锦。”
挠挠头:“阿爹把绳结记成‘四十’,还说‘老眼昏花看错了’。”
拍着屏幕,他笑得露出牙:“这机子就不会错,刘息漏的税,一算就准——连几两钢料都记着呢,比俺阿爹的绳结细十倍。”
桑小娥拿着审计结果往监察坊跑。
鞋底子“噔噔”响,差点撞上门框,扶住门框才站稳。
“公孙大人,这账跟监察机查的对上了!”她把单子往案上一放。
“刘息的染坊买钢料时多报了两吨,卖锦时少报了二十匹,税就这么漏的。”
“宗室巡查车”的轮子碾过石子路。
“咕噜咕噜”响,车板上的“锦钢巡查仪”天线晃得厉害。
秀儿正拧天线,额角冒了点汗,用袖子擦了擦。
“小石头,输淮南王庶子刘迁的名字,”她调着旋钮,“上回监察机报警,说他总往城外跑,形迹怪得很。”
王小石头扒着操作盘。
手指在键上戳得快,像在弹算盘:“先生,他昨日申时出了城!”
指着屏幕上的轨迹线,眼睛瞪得溜圆:“在黑松林跟个戴胡帽的人说了半炷香的话!”
凑近屏幕,他嗓门都变尖了:“那胡帽人穿的靴,鞋底有匈奴的狼纹——上回在边关,俺跟通讯坊的人见过,一模一样,错不了!”
秀儿转动天线,仪上的警报灯“嘀嘀”闪起来,像只叫春的猫。
“《汉律》‘附益法’说了,宗室私通外夷就是罪,”她往车外瞅。
“这轨迹录得明明白白,比派十个暗探盯梢靠谱——暗探还会打瞌睡呢。”
笑着说:“赵校尉带着人去黑松林了,说‘按这谱找,准能搜着那胡帽,还有他们换的锦缎’。”
“宗室刑讯处”的烛火晃着。
映得墙影忽大忽小,像在跳影子戏。
老廷尉捏着“锦钢取证仪”的探针。
往块染了墨的锦缎上戳,针尖沾了点墨迹。
屏幕上立刻显出指纹,像朵黑梅花。
他把屏幕转向跪在地上的刘迁:“刘迁,这缎子是你跟胡帽人换的吧?你指纹沾在上面,抵赖不成。”
刘迁脸涨得通红,脖子梗着,像头犟牛。
“那是……那是寻常买卖,跟外夷没关系!”他吞了口唾沫。
“就是……就是换了匹好锦,没别的。”
老廷尉按下取证仪的按钮。
仪上弹出比对结果,指纹跟黑松林搜出的胡帽内衬上的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探针,眼里带着惊奇:“当年审这种案子,得熬他三天三夜,灌七壶苦茶,他才肯吐半个字。”
往刑吏那边努嘴:“现在倒好,这铁疙瘩戳一下,比鞭子还管用。”
补充道:“上回审偷犁的李四,也是这机子,指纹一对就认了——竹筒录的供词,还能被他家人偷偷改几个字,这锦纸册改不了。”
刑吏捧着“锦纸刑讯册”过来。
册上自动印着供词,字是机打的,清楚得很:“大人,刘迁招了,那胡帽人是匈奴细作。”
指着供词:“想换他工坊的锦钢料造箭——这册记的,比竹简抄的清楚,还不会被他家人偷偷改了。”
掂了掂手里的旧竹简供词,他叹气:“你看这简,上回刘息的人就偷偷刮了个‘漏’字,差点没查出来,现在有这机子,省心多了。”
暮色漫过刑讯处时。
被查处的宗室们跪在监察机前。
机上的“宗室锦谱”映着他们的锦袍,纹路上的“宗正”二字发着暗光。
公孙越看着刘息的悔过书。
纸页上的字歪歪扭扭,墨团溅了好几个:“罢了罢了,以前查宗室违法,得惊动三卿,开三次朝会才能定案。”
还总有人说“宗室当宽纵”,他往审计站的方向努嘴,笑了:“现在这锦网一撒,漏税的、私通的,一个跑不了——骆越说‘这账比结绳清楚’,老夫信了。”
“上回刘寄说‘工坊税缴得比田租痛快’,倒是真的,机子一算就明,不用扯皮。”
骆越扛着结绳账进来。
往案上一放,绳结歪歪扭扭,像堆小土堆:“公孙大人,你看这绳结记的旧账,跟审计机的数差两成。”
指着个松垮的结:“俺阿爹记染坊卖锦,把‘五十’记成‘四十’,说‘老眼昏花看错了’,这机子就不会错。”
拍了拍胸脯,他嗓门亮:“刘息漏的税,刚派人去补了,比催三年田租还快——他工坊的账房说‘机子算的,赖不掉,补了省心’。”
掌灯后的宗正寺,灯影在地上晃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