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离开
清早天色未亮,公鸡就已经开始打鸣,那一声声的啼叫在这宁静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晰,只不过昨夜元宵不少人都闹到了很晚,此刻公鸡打鸣,自然也有不少人都醒不过来。
不过……房间里,秦凌霄却是意外。
在公鸡第二次鸣叫的时候,原本还熟睡的他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只不过房间里静静悄悄漆黑一片,视物不太清楚罢了。
可这骤然醒来的秦凌霄并不是因为时辰还早而凝肃了脸,他在睁眼的那瞬间猛地想起了今天还要去镇上与棋牌令集合的事。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起身突然,那瞬间的脑子猛地晕眩了下,似乎是酒醉的后劲还没完全消散,直让秦凌霄忍不住双手朝着太阳xue按了按。
可随后,秦凌霄就愣了一下。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片段,看不清楚可身体似乎却隐约记住了那种感觉。
好像是……有人在他身边,被他给那什么了?
只是这人是谁,秦凌霄却看不清楚,详细的他也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他是做了一场不太清楚的春~梦,而梦里的人,好像……还是个男的?
“我去!”一想到这个,秦凌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如果不是因为光线太黑,他那张脸上的色彩缤纷绝对精彩。
为什么做个春~梦,梦到的会是跟个男的在一起?
这不对劲。
秦凌霄脸色难看,可随后他的眸光却朝着床榻里面看去。
里面躺着的人是卫澜渊,他就跟以往一样缩成小小的一团只留了一个后脑勺出来。
如果是之前秦凌霄还没什么想法,毕竟对他来说这卫澜渊就是个孩子,两人躺躺也没什么,可现在……一瞅着卫澜渊的后脑勺,秦凌霄的脑子就冷不丁的闪过昨晚上的梦境。
说起来,昨晚上的确实是梦么?
冷不丁的这个疑惑突然就冒了出来,可同时外头又再次传来公鸡鸣叫的声音,秦凌霄扭头朝窗外看去,见外头天色已经灰蒙蒙了,顿时所有的思绪全都被打散了。
时辰不早,再耽误下去要误了去军营集合的时辰。
当下秦凌霄甩出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东西,他寻了衣服穿上,一番简单的梳洗后,他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临出门时,却下意识的朝床上看去。
上面,卫澜渊不在。
秦凌霄见不到人,有些疑惑,但看时间不早,又不敢再耽误下去,只能拿了包袱推门出去,却没有想到门边刚好就看到了卫澜渊的身影正准备进门的模样。
“你……”秦凌霄喉咙滚了一下,他看着卫澜渊的样子,却冷不丁想起昨晚的春梦。
梦里的人……似乎跟他有些像。
卫澜渊看过他肩头的包袱,眼神沉了一沉:“要走了?”
“嗯。”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秦凌霄回神忙甩了一下头道:“天还没亮,你一个人回来的话,路上不太安全。”
“我……。”
“听话吧。”
一声听话吧,像是扼住了卫澜渊的咽喉,他盯着秦凌霄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凌霄也盯着看,越看昨晚上的那个梦境就越是清晰,可不管怎么清晰他都看不清楚梦里的人,唯一有的,只是两人缠在一起接吻亲昵的记忆,还有自己被那股温热紧致包裹住的感觉……
“你……”喉咙滚了两下,秦凌霄突然有些语塞,他盯着卫澜渊看,脑子里下意识的有些混乱。
他想跟卫澜渊说:你在家里好好呆着,等我回来,我给你一封放妻书,还你自由。
可这个这个话听来却又有些人渣,秦凌霄突然就说不出口。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从军吗?”突然,卫澜渊问他。
秦凌霄一愣,随即凝肃了神色:“你去做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别人挨了一刀尚且还能忍忍,但你却忍不住的。”
卫澜渊顿时拧紧了眉。
他确实忍不住,他有痛觉铭感症。
突然,秦凌霄擡手揉了揉他的头:“你在家里,帮我照顾好阿父他们,守着家里人,养好身体等我回来,知不知道?”
“你会回来吗?”
“当然会了。”秦凌霄笑:“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亲人,我当然会回来的。”
“那我呢?”卫澜渊屏住呼吸,问的有些紧张:“我也是吗?”
“你当然也是。”秦凌霄不明卫澜渊这话的意思,还是回他:“你也是我的亲人,我一定是要回来的。”
卫澜渊想听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不过够了。
他点头看着秦凌霄轻轻呼一口气:“那好,我听你的,我在家里跟大家一起等你回来。”
秦凌霄嗯了一声,他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卫澜渊,叮嘱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言罢不等卫澜渊有什么反应,他突然松手转身走了,迎着凌晨的微光朝着镇上而去,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之后,卫澜渊盯着他的身影目送着他走了很远……
……
昌州城外有一处军营,是昌州总兵的练兵大营。
秦凌霄骑马过来的时候,这军营外,也有不少人相继朝着军营的方向过去,只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徒步而行,唯有秦凌霄一人是骑马而来。而让秦凌霄意外的是,在这军营外,他居然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曲冀匪?你怎么在这?”前头的人群里,背着行礼的曲冀匪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扭头,随后秦凌霄的身影就映入他的视线。
“秦凌霄?”曲冀匪也一脸意外,随后笑了:“你也来了”
秦凌霄直接翻身下马朝他走去,那一双带着几分锐利的眼,将曲冀匪上下的打量一遍,秦凌霄问:“你怎样来了?大夫不是说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吗?”
曲冀匪闻言,苦笑一声:“不来不行,这昌州,我……是呆不下去了。”
秦凌霄蹙眉,忽地想起当初他被雷杰扒了裤子挂在赌坊大门上的场景……
眸光再朝曲冀匪看去,秦凌霄发现,短短几天曲冀匪清瘦了很多,原先看着还挺魁梧的人,现在瘦得有些厉害,连脸色也是有些苍白不如之前小麦色的健康了。
一枚孕灵丹而已,当真对身体会造成这么大的损伤吗?
“你决定了?可你现在的身体,你能撑得住军营里的艰苦吗?”秦凌霄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回去吧,不然进了军营就没有回头路了,一旦你在军营体力跟不上的话,随时都会……”
“不去了。”曲冀匪摇头一笑:“我已经决定了,与其留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还不如放手一搏,拼个前程景秀出来。”
曲冀匪态度坚决,眸里的坚定丝毫不退。
秦凌霄看他这样,最终也没说让他再回去的话,他只拍拍曲冀匪的肩膀,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军营里的这一遭,有你陪着,倒也算是热闹。”
曲冀匪听得失笑,他朝秦凌霄的胸口捶了一拳,两人便一起朝着军营的方向大步走去。
……
南唐与隋武的战事持续已久,而今更是因为高挂免战牌的关系而战事僵持。隋武那边在做什么打算无人知晓,但南唐这边驻扎在林洲的兵力却略显不足,若是从京城派兵增援,耗损太大不说,时间也拉得太久于他们形式明显不利,还不如就近征兵,从其他地方调运粮草来得更为保险。
然而对于这个情况,秦凌霄却有些疑惑了。
如果是达到要就近征兵的地步,那就说明战事不太乐观,新兵肯定是越早征集越好,毕竟新兵还需要操练杀敌,而不是一来就都上战场,这样毫无准备的新兵如果都推上战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昌州那边的征兵令给的期限却十分宽松不说,而且还不是强制性的征兵,不是强制性的征兵在这种时候,只会更加拉锯了时限,说不得最后还会影响战事的发展,所以这么看来,秦凌霄只得到一个结果。
林洲那边有人肯定得罪了谁,不然怎么会挖这样的一个坑?
“曲冀匪,到了林洲多加小心一些,千万不要随便加入任何一派的纷争里面。”秦凌霄突然低声提醒。
曲冀匪走在他的身边,咋听这话,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若不是四周新兵太多,他都想跟秦凌霄问个清楚。
不过算了,人多眼杂说错了什么就不太好。
点了头曲冀匪只嗯一声算是回音,前头百夫长突然高喊一声:“所有人原地休息!”
日当正午,又到了午饭的时间。
神色颓靡的众人听得可以休息,一个个瞬间长长呼了口气,就地便坐了下去。
曲冀匪也是浑身一软,跟着随意往地上一坐。
他也快到极限了,再不休息他的身体也要撑不住了,如果是在以前,这样赶路的进度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于他还能生龙活虎的再去打两只山鸡回来,可是现在不行了。
毕竟他当初被雷杰强行喂下孕灵丹,身体体质发生改变不说,最初的这一个月本就是要好生调养照顾的,但他却只在休息一天后就因为听说征兵的事而跑来从军当兵,这路上要不是秦凌霄对医术懂点皮毛,休息的时候会帮他找点草药估计他人早都没了。
曲冀匪承认,他当初来从军的决定是有些草率了,可若是让他继续留在四季赌坊留在镇上他也待不下去,毕竟当初大力赌坊的事在镇上都传遍了,他脸面全丢,索性就干脆出来拼这么一回,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曲冀匪是如何想的,秦凌霄并不知道,他坐下之后就跟众人一样拿了水囊出来打算喝水,但刚喝两口,秦凌霄发现水囊里没有水了。
“怎么?你那没水了吗?我这里还有。”曲冀匪解下自己的水囊递上。
秦凌霄摇头:“不用,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
曲冀匪一怔,下意识的朝百夫长那边看去,低声叮嘱:“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秦凌霄起身朝着丛林的那边过去,跟他一起的还有其他队里的新兵,大家都是趁着这个休息时间是周围看看有没有水源,需要的人就自己排队轮流着去补充水源,不需要的就原地休息不得乱走。
秦凌霄拧着他跟曲冀的水囊,他高挑颀长的身影在这群新兵里面是最突出的,尤其是他的背上还背着个黑色的布包,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再加上他那透着锐利的外表,总给人一种不好招惹的错觉,新兵里别说惹他,就是跟他说话的都没有几个。
丛林里面走了片刻,秦凌霄就跟那些新兵一样发现了水源,挺宽的一条河在丛林里面像是把刀将这丛林一分为二,不过河不深,目测也就直到人腿弯的位置。
其他的新兵看到水源,大笑着跑了上前,秦凌霄却只原地四处张望一番。
河水清澈,却不见鱼虾。
秦凌霄定眼看了看,见一只蝴蝶飞过河面忽上忽下,那翩翩身影倒影在水中霎是好看,秦凌霄擡步刚要上前,却骤然发现那蝴蝶突然直垂而下落入水里。
猛然间秦凌霄神色一凌,朝着已经跑到河边的那群新兵大喊:“都别喝!!!”
有些个新兵没听,捧了水就朝嘴里送,有的新兵刚刚蹲下正要打水,还有的人捧着水差一点就要送到嘴里去了。
秦凌霄突然大喝的声音传来明显让众人怔愣,但好像有些晚了。
不少人在那瞬间都出现了中毒的情况,直接就倒地不起。
秦凌霄看情况不对,急奔上前他一手一个将两个正要喝水的新兵逮回岸边,随后又从怀里摸了药瓶出来,急忙给身边几个喝了水的新兵喂下。
有的新兵离他近,喝的少,药喂下去新兵还能咽,有的人离他远喝得多,秦凌霄就是想救都救不了。
这是秦凌霄离开时从杜南林的药房里拿的药,是可解毒的,当然这并不是可解百毒的灵药,但好歹还能留个一线生机,真正的可以救命的药,秦凌霄贴身带着,不到万不得已他自己也不会拿出来用。
河边其他人看这景象纷纷神色大变,秦凌霄直接吩咐两个刚才被他拉开的新兵大吼:“把其他人都拉到岸上!离河边远些!”
没事的新兵全都照做,其他的人几乎已经半死不活。
而这不算完,秦凌霄听到大军休息的那边猛然传来的动静,像是大军那边,跟人交上了火……
……
杜南林跟秦云天返回秦家的时候,已经快三个月了,而这距离秦凌霄从军离开已经两个月了。
回了家,杜南林骤然听到秦凌霄从军的消息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那个反骨叛逆的儿子在改邪归正之后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心里觉得欣慰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担心战场上的刀剑无眼。
周文书看他忽地拧起了眉来,立即开口安慰他道:“你放心吧,秦霄走的时候,从你的药房带走了不少的药,都是止血疗伤的好药,他出不了事的。”
杜南林点了点头:“他既然带着伤药,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个儿子虽然混账,但杜南林也得承认,他确实是有几分保命的本事。
秦庄闫坐在上方,忽地开口问道:“这次你们去荆州,情况如何?”
秦云天回:“沈老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好生养着便是,临走时,他还托我与南林与您跟阿爹说声一切安好。”
秦庄闫听着,点头无声轻叹。
周文舒似是明白什么,拍拍他的手背,又问:“那润玉呢?他可回京城去了?”
秦云天与杜南林互看一眼,两人似有些迟疑。
秦庄闫疑惑:“怎么?有话还说不得了?”
秦云天轻叹:“他去了边关。”
秦庄闫与周文舒一听这话,同时错愕。
秦云天又道:“就在我们离开荆州的前两日,圣旨突然来了,让他与前往边关大营,跟随猛姚将军身边学习。”
“这……”秦庄闫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突然周文舒道:“他去了边关也好,虽说那里战事瞬息万变,可到底比在京城安全,毕竟京城……伴君如伴虎。”
天家无情,这是谁都清楚的事,远的不说,就说当初皇帝与秦家祖父那般欢好,可最后还负了佳人,如若不是秦家祖父当初明知皇帝有杀他的心并且以此博位,他还是欣然接受并完善了这个计划令皇帝得以高登,恐怕几年前,秦云天大伯站队皇子的那次,秦家就已经被诛九族了。
说白了,皇帝也怕被人说他一句薄情寡义。
这些话点到为止,其他的几人都没有再说。
秦庄闫想到自己叔叔的事也是长叹一声,他挥挥手,让杜南林跟秦云天回去休息。
两人转身出了堂屋,院子里,就看到卫澜渊从房间出来,他穿着素衣,长长的头发在头上挽成包子,上面还插着一只玉簪。
见此,杜南林有些意外:“澜渊头上的簪子……”不止簪子,他还看到了卫澜渊腰上戴着的玉佩。
秦云天也看到了,同时眼底也更加意外了。
秦少玉从两人身后过来,怀里抱着睡着的小石头,他听到杜南林的声音,步子一顿,就道:“那是兄长送给他的,就在离开之前。”
杜南林顿时笑了:“看来这两人是彻底的放下了以前的事,就是可惜……凌霄从军去了。”
秦少玉没有搭腔,他抱着弟弟准备将弟弟送回房间去睡觉。
秦云天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抚他:“没事,澜渊年纪还小,况且这仗想来也打不了几年了。”
对此,杜南林只是叹息一声。
打仗的事,谁说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