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番外（二）
桔梗·番外（二）
在外面玩了两个多月之后，余薇和江祁在京市落地时，已近深夜。一出机场，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余薇的睡意。
“你京市的房子这么久没人住，里面不会发霉了吧？”余薇打着哈欠问。
“放心，定期有人打扫。”接连转机，江祁的声音听着也有些疲倦，他将余薇揽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辆白色车子在两人面前停下，副驾的方志柏探出头打招呼。
车子启动，方志柏从前排探出头问：“江哥，你这次来京市住多久？”
“不知道，休息几天。”江祁靠在后座，余薇倒在他怀里，已经睡着。
“哦。”方志柏语气失望，“我还以为你和薇薇姐要定居北京了呢。”江祁沉默，过了一会儿，方志柏又说：“你和薇薇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现在直播工资大缩水，你再不结，我都出不起份子钱了。”
江祁眉梢一挑，说：“那你现在转给我。”
“那不行。”方志柏猛摇头，“我是讲究仪式感的人。”
此话一出，身侧的李林和江祁同时嗤笑一声，方志柏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骂哪一个。
谢绝了方志柏想上楼瞧瞧的念头，江祁轻轻叫醒余薇，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牵着迷迷糊糊的余薇进小区。
如江祁所言，屋内明亮干净，除了像样板间以外，没什么不好。江祁去放东西，余薇自顾在屋子里瞎转悠，发现确实没啥人生活的痕迹之后，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沙发的一侧陷落，余薇往后靠下去，江祁将她抱住，“不困了？”
“嗯。”余薇放下手机，抱着他的腰，看着窗外的的城市夜色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捏了捏江祁的紧致的腰，故作惊讶，“你有赘肉了，回去记得勤加锻炼。”
“怪你啊。”江祁也不反驳，“你天天早睡，我哪儿有锻炼的机会？”
最近江祁禁欲良久，待着机会就表达自己的诉求，余薇已经见怪不怪，转移话题也是得心应手。
“我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余薇抵住江祁的唇，一脸正经，“荔山的好又来你早就转让了，你天天这么和我玩，收入从哪儿来？”
“怎么？”江祁桃花眼水光艳艳，眼尾一勾，“你担心我吃软饭啊？”
“是的。”余薇点头，“一家只能有一个吃软饭的人，我要吃，所以你不能吃。”
江祁轻笑出声，捏了捏余薇的脸，将其圈住，下颚抵在她肩上，含着笑意说：“洗衣、做饭、接你上下班都是我做，软饭你却要吃？”
“你不提供？”余薇下巴一台，面露难色，“那我只能去另找别人了，哎那个开茶叶店的——”
“提供！”江祁打断她，眼神无奈又宠溺，软了语气，“我提供还不行吗？”
余薇回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你怎么提供？去给富婆提包吗？”
江祁轻笑一声，不再逗她，说：“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大学专业是金融。”
“嗯哼？”余薇眨了一下眼睛。
“有个专业课老师推荐我们买一只股票，作为实操作业。”江祁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提醒了一下，“加上我刚退役，确实有点儿小钱，就全买了某白酒的股票，赚了”
余薇是艺术生，对这些根本不懂，听完这么几句，她抓住的重点就只有“赚了”两个字。
“而且我在海市的好又来已经准备开业。”江祁刮了刮她的鼻尖，轻声调侃，“这两笔收入无论哪一个，都够你花了。”
“行吧。”余薇佯装傲慢地把手搭在他手上，“那我勉为其难浅吃一下吧。”
余薇倒真不是怕江祁吃软饭，她自己的职业可以满世界跑，自由的很。有江祁陪着固然很好，可如果这种陪伴是建立在江祁放弃自己生活的基础上，那就没必要了。
好在，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什么时候筹备的好又来？”
江祁：“出来旅游之前。”
余薇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你怎么想到在海市开花店，赔了怎么办？要不你还是去荔山开吧？我觉荔山也可以。”
当初得知江祁把荔山的花店转让，心里也很震惊，在余薇的认知里，江祁总有一天会回到荔山，她也说服了自己去荔山的准备，但没想到，他悄无声息地转让了，现在又悄无声息地在海市开了一家。
“海市的好又来我志不在钱，已经赚了。”江祁声音轻柔，眼神炯炯地盯着她，含义非常明显，余薇捧着他的脸，感动之下，捏了两把。
江祁又说：“喜欢荔山的，是我妈，不是我。她当初选择荔山，除了环境之外，还有个原因可能是想离我爸近一点儿，现在轮到我选，我想离我爸远一点儿。”
余薇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是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
下一秒，江祁一手环住余薇的腰，余薇跌在他身上，某处硬邦邦的东西正抵着她的小腹。再看江祁，笑容明媚，哪有半点郁色。
果然眼泪是男人最好的武器。
余薇红着脸，恼怒的想爬起来，却被余薇捉住，迅速翻身交换位置，余薇在下，她干笑几声，商量道：“今天很晚了，要不明天？”
“不晚，拉上窗帘，明天也是今天。”江祁刚俯身凑近，急促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余薇暗笑，从沙发上滑到地毯上，接起电话。
“喂？你好？”
下一秒，余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苍白，身体都在发抖。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谢谢您。”余薇说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手无力的垂下，手机从手里滑落。
她看着周遭的环境，只觉无比陌生，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很焦急，余薇张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江祁被她这游离的状态吓到，半跪在地上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轻声唤她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余薇失焦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神采，她用力回抱住江祁，头埋在他肩上，泣不成声，“江祁，老师去世了。”
江祁僵住，很快反应过来，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我现在定机票，咱们马上回海市，坐在沙发上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眼泪依旧在无声的肆虐，余薇点点头。江祁江祁抱到沙发上，给她怀里塞了个靠枕，左手紧紧扣着她的手，在手机上把票定好。
余薇这情况，也没法儿收拾行李了。江祁替她把拖鞋穿好之后，打车去了机场。期间余薇又接了一个电话，神色又木然了一点。
怕刺激她，江祁不敢多问，好在余薇挂断电话，自己主动说了。
“老师的女儿已经把老师带去火葬场了，我们落地之后，直接去火葬场。”余薇顿住，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去见……老师最后一面。”
江祁紧紧抱住了她。
和一开始的失态不同，落地之后的余薇神色平静，只是不愿再接电话，全由江祁一一代劳。
火葬场，余薇挣脱江祁，独自进了一个房间，江祁在大厅里等她。余薇进去不久，有个女人在江祁身边坐下。
“hi？”女人开口打招呼，江祁抱着胳膊养神。
女人也不生气，笑了一下，说：“我是龙鑫的女儿木粒，是我打电话联系的你们。”
江祁睁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多谢。”
“你是余薇的男朋友？情人？还是床伴？”木粒语气直白，江祁眉头一皱，没搭腔。
“你不用对我恶意这么大。”木粒耸耸肩，“我和她是小时候的玩伴，一起做坏事的好朋友。”
“嗯。”江祁还是没什么兴趣，木粒不再自讨没趣，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余薇从房间里出来，脸上没有汹涌的泪痕，江祁心一沉，想走上前却被木粒抢先。
木粒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两人朝江祁的方向看了好几次，最后余薇空洞的脸色龟裂，露出几分不耐烦，木粒这才走开。
江祁走上前，将袋子里的外套拿出来，披在余薇肩上，冰凉的身体一暖，麻木的心好像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余薇吸了吸鼻子，说：“灵堂明天早上结束，我想陪着老师，你到时候再来接我吧。”
“我和你一起。”江祁语气不容置喙。
余薇心里一软，但又想到什么，板着脸说：“你在这儿干嘛？你和老师又不熟。”
“哪儿能啊！”江祁提高语调，“我可是他徒女婿，必须熟。”
突如其来的京腔和自创词成功让余薇破防，江祁凑近她，轻声道：“别想赶我走，你狼狈样儿我见那么多次了，不嫌弃你。”
心里并不多的小心思被看穿，余薇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朝另一处走。
她和江祁已经在一起很久，两人早已熟稔的宛若一个人，可一旦面临什么重大事件，余薇还是会本能地把他推开，内心就有一个潜意识在说：
我要把自己关起来了，没有人发现，才最安全。
即使她知道，江祁不是危险人物，可还是不由自主……敞开心扉这个东西，她很难学会。
“别想太多，也别纠结太多。”江祁的声音传来，余薇擡头看他，江祁指了指前方，说：“到了。”
灵堂里到处都是献花的人，各种哀戚声不绝于耳。余薇吐出一口浊气，整理好心情，和江祁一起往里走。
白天来吊唁的人很多，大都是木粒去招待，余薇沉默的跪着，一滴眼泪也没有，无悲无喜，江祁倒宁愿她失声痛哭。
天色一黑，喧闹的灵堂瞬间变得冷清，只有余薇他们三人，面对面跪着，沉默不语。
“我去找张凳子来，你要不要？”木粒神色轻松地说出这话，余薇见怪不怪，默默摇头，木粒笑了一下，起身离开。
“其实一开始，老师并不想收我为徒。”寂静的灵堂里，余薇默默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