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六）
栀子（六）
回到荔山的院子之后，江祁从书房里抽出那卷画册，指腹轻轻拂过落款的“蔷薇”两字，轻声感慨：“原来是你。”
大学复学那几年，他没什么社交欲望，除了上课之外，就是窝在家里上网。有天江明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特意从春城赶过来，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具体的话江祁都不记得了，不过江明无非就是说他不争气、窝囊之类的，最后不出意外地又谈及阮茵。
他爸把他的颓废全然归结到无人管教的原因上，要求他回春城。江祁自然不肯，两人大吵特吵，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谁。
“听说我那便宜后妈刚生了，你要是想管教孩子，找她去。”江祁懒散的靠在墙上，笑得轻蔑。下一秒，烟灰缸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黑红色的血涓涓留下，江明愣住，忙慌道歉。
江祁笑容僵住，同江明对视片刻，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江祁心底发冷，笑容越发灿烂，说：“从你出轨的那一刻，你就不是我爸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之后，他笑容收拢，重重跌坐在电脑椅上。
和江明这一局，他赢了，可却比输了还难受。胡乱用纸给额头止了血，江祁心烦意乱的在网上聊天，在一个游戏群里，他看到了那幅鹰石图。
绝望的孤鹰盘旋在一片荒原上，除了石头和死掉的树，什么都没有，鹰是不舍这个家园的，可现实情况却让它不得不走……
江祁买下了这幅画。
快递上门之后，江祁把包扎好的画递出去，“要特快。”江祁说完，离开了院子。
这趟海市之旅归期未定，这边的事都要安排好。
*
酒店，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月光，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低沉的喘息声和□□声。
“我快开学了，但不想去，舍不得你。”林景鸿的茧子滑过林知之的肩头，她轻轻瑟缩了一下。
林景鸿眼底浮起一丝戏谑，又故意作乱了一会儿，等到林知之眼神都迷离了，他终于放过她。
过了一会儿，林景鸿像是想起什么，眼底划过一丝欣喜：“姐姐，你的公司是在海市对吧？”
林知之眼底挣扎出一丝清明，摇头否认，“不是，在京市。”
“哦。”林景鸿有点失落，像小狗似的在她胸前蹭了蹭，含糊不清说：“那我只能寒假过去找你了。”
林知之心中警铃大作，脸上是来不及掩饰慌乱。
“你紧张什么？”林景鸿不解。
“没有。”林知之压下慌乱，维持镇定，挑起林景鸿的下巴，笑着说：“你是个大学生？”
“对啊！”林景鸿十分开朗，“海大的新生，因为身体不好，军训免了，我过几天就去报道。”
“这样啊。”林知之松开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沿着他的锁骨滑动，“祝你大学生活一路顺风啊，弟弟。”
火热入体，林知之闷哼一声，环紧了他的脖子。
“姐姐，你今天热情的过分啊。”林景鸿卖力做着饭，澄澈眼底是望不到边的st。林知之半眯着眼睛，声音支离破碎的，随便哼唧两声，将他敷衍了过去。
最后一次了，这么好的饭，当然得吃饱点。
*
清晨，江祁浏览了一遍有关余薇的风波新闻，嘴里叼着一根玉米棒子往外走。昨晚张胜雪便在微博公开道了歉，同时转发了海市画协的博文。
这次的抄袭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看了一遍舆论的大致走向，江祁转而找到余薇。她的公开的社交账号已经很久都没更新，上一条还是去年除夕，她发了一张自拍。
一半烟花，一半清丽的容颜，嘴角挂着几乎看不见的笑。
“过年都不笑。”江祁说着，语气宠溺，点开评论区，还是理智的人居多，有不少人在道歉。
满意地把手机揣进兜里，三两口把玉米啃完，朝门口走。
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今天去她院子里看看情况，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拉开院门的瞬间，江祁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人，脚步一顿。
听见动静的林景鸿飞快起身，站到江祁面前，委屈巴巴地说：“江哥，林知之跑了！你知道她在京市哪家公司吗？”
“京市？”江祁皱眉，“林知之不是海市的？”
……
海市，某风打电话说有快递，睡了一天的余薇强撑着爬起来，驱车到海湾别墅，拿走了那份快递。
之前为了隐私，填写注册信息的时候，她把地址全都填在了海湾别墅，这次估计又是哪家画廊寄来的小礼物。
随手把快递壳子拆开丢进垃圾桶，里面一个卷轴，看来是画廊送来的东西无疑了，一丝兴趣也无，余薇随手把画轴丢进副驾驶，驱车回家。
从春城回来之后，除了和陆平安发了那几张模糊的图，之后一直都在睡觉，睡到今天，脑袋都有点发晕。
停好车之后，余薇重重叹息一声，头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试图驱散颅内的钝痛感，但是没什么用。
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余薇极不情愿地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信用卡发来的消息后，烦躁地想丢出去，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收了回来。
点开微信的黑名单，江祁赫然躺在其中，她点开，在恢复好友的最后一步时，反应过来，点了取消。
“现在恢复好友就是自取其辱。”余薇返回到最初的界面，看到李芳玲发来的消息，本就疼痛的脑袋更痛。
【妈妈：听平安说你回海市了，今晚一起在鞠南阁吃个饭，咱们一家人聚聚。】
单手伏在方向盘上，余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点击。
【余薇：我还没休息好，下次吧。】
李芳玲一个视频电话打进来，余薇手一软，手机掉进车里的缝隙，低咒一声，艰难地捞出来，接通了视频。
“你瞧瞧你，有个什么样子？头发乱糟糟的，护理多久没做了？衣服也皱巴巴的，今晚可不能这么穿。”李芳玲嗔怪的声音传来，余薇眼睛都没睁开，木然地点点下巴。
头是越来越痛了。
“我在春池给你做了身衣服，你等会儿去取了，今晚就穿那个。”
听得出来，李芳玲对她的穿搭非常不满，只是——
“我不爱穿旗袍。”余薇神色恹恹，“又不是什么隆重场合，至于吗？”
“我懒得和你多说。”李玲玉不满地哼了一声，“等会儿我让你弟弟去取来给你送过去，你在海湾别墅还是一阳小区？”
看来这顿饭是躲不掉了，余薇慢吞吞地回答，“一阳。”
电话挂断，余薇手指一松，任由手机掉在车垫上，头痛越来越严重，余薇后仰靠了一会儿，拿起画轴上楼。
进门之后找了个药吞下，靠在沙发上，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新中式的装修雅致精巧，所有东西的摆放全都是合自己心意的，屋内干净整洁，没有雨后的尘土味，没有蚊子，水管也不会爆掉，这里比荔山那个破院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只是没有江……
一念头刚在脑中冒出的瞬间，她抿唇，神色微变。
“缺少的是蔷薇花而已。”余薇呢喃，又重复了两三次，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花店。
“我又不是许愿池的王八，别问我……”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脑中想起，余薇有点气，退出地图，打算在美团上定。
看了一圈，根本没有蔷薇花，桔梗倒是无比常见。
莫名其妙来了火气，余薇反手定了一束粉色玫瑰，继续靠在沙发上发呆，手垂下的时候，无意间砸到东西，她一看，还是那个画轴。
随便看一点儿东西都能想起某人，就当是分散注意力好了。余薇拆开画轴的包装，一点点拉开，看着上面的画瞪大眼睛。
细细查看了每一个笔触，包括落款处的字，检查了纸张的折旧程度后，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的那幅鹰石图。
谁寄的？干！早知道就不把快递包装丢了！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余薇不耐烦地拉开门，看见余宥临后，脸上烦躁更多，嘲道：“你还挺积极。”
“那当然。”余宥临嘿嘿一笑，“我为姐姐鞍前马后。”
一巴掌把余宥临拍开，余薇把画轴放到一边，给陆平安拍了照片过去。
【陆平安：这样最好，晚上吃饭你把画带着。】
“姐！这衣服好好看啊！”身后传来余宥临夸张的声音，“当初我也有提设计意见哦！”
认识余宥临这么多年，他那点儿心思余薇门儿清，念在画被送回来的份上，余薇挥挥手，说：“好了好了，别吵了！看在你把画找回来的份上，原谅你了。”
“画？”余宥临有点蒙，眼尖的他看见余薇手里的画，瞬间明白，露出一个大大笑，指着自己骄傲地说：“那可不，我可是废了好大劲儿呢！钱也花了不少，你得补偿我，我要off-white的新款。”
头痛散去不少，余薇也心情顺畅了，懒得计较他就是罪魁祸首，便也由着他，说：“行。”
余宥临自然是一阵欢呼，把旗袍袋子塞给余薇，催促道：“赶紧穿上，妈还让我带你去做护理。”
余薇接过袋子，随便翻看了一下，浅绿色的真丝旗袍，滑腻舒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拿着衣服进房间，末了回头问：“你怎么说服人家把画送回来的？”
正在喝饮料的余宥临动作一顿，愣神，“咳咳咳咳……”他把饮料放在一边，避开余薇的视线，说：“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啊！那大哥是好人。”
当初开价那么高那人都没还价，可不就是好人。
“行，你回头把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我要见见他。”
没等余宥临的回答，余薇关上房门。
那人眼光不错，反正近来无事，她要见见，就当是……转移一下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