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一）
栀子（一）
“如果……”
餐厅里乌泱泱涌进来一个夕阳红旅游团，大妈们兴高采烈的讨论今日去的景点，寂静的餐厅一下变成喧闹的菜市场，可余薇什么都听不见，她只是看着江祁，只是看着。
江祁的嘴型动了动，余薇凝神。
“哎哟！我包忘了！”大妈尖锐的叫声直冲天灵盖，余薇什么都没听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祁已然闭嘴。
心底吁叹一声，余薇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着他那个口型……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江祁看她发呆，于是说：“吃好了吗？吃好了回去吧！”
心没由来生出一股火气，夹杂着丝丝委屈，她烦躁地吼出声：“回去回去！就知道回去，没看见我还没吃完吗？催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哎哟，小伙子，吃饭怎么能催呢？”
听见大妈的“劝慰”，江祁无奈的笑，点头应下，转而对余薇说：“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拿。”
话都撂出去了，余薇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不下，胡乱要了一些甜品，勉强吃了半个蛋挞后，她手下动作越发磨蹭。
江祁早就看穿她，什么都没说，自然地把剩下的东西全吃了，喝下一大口水，问她：“这下可以回去了吗？”
虽然理亏，但余薇还是摇头：“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再吃了。”
江祁饶到她身侧，笑容无奈，“回去换一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真的？”余薇怀疑地看着他。
江祁点头，把人从凳子上拖起来，牵着她朝外面走：“真要骗你的话，你都发现不了。”
“切。”余薇冷哼，“你还挺骄傲是吧？”
“那倒也没有。”江祁笑着说完，看一眼时间，随即高呼来不及了，牵着余薇在大厅里狂奔起来。
……
十月份的春城，太阳并不十分浓烈，两人分别带了墨镜和帽子出门，坐上出租车之后，两人开各自拿着手机回消息。
最多的消息还是来自林知之，无非就是问，有没有和江祁提及签约的事情，余薇指尖顿住，看向江祁。
他大半张脸都被鸭舌帽遮住，唇角下压，下颚紧紧绷着，应该是谈运那边的事并不顺利，而且签约一事……
余薇拒绝了林知之的拜托。
那边发来一连串感叹号，以及一句话。
【林知之：为啥啊？你和他关系破裂了吗？薇宝儿，帮孩子挣点儿业绩吧，这次签了几个都普普通通，领导要骂我了。】
余薇撇嘴，说了估计就要马上破裂了。简短了解释了江祁不直播的原因之后，林知之却不依不饶地让她试试。
【林知之：求求了求求了，我领导说我要再签歪瓜裂枣，他就把我降职去扫厕所，我这还有房贷呢！薇宝儿你就帮帮我吧！】
心里五味杂陈，她和林知之认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林知之帮她多一点，现在林知之这么求，她不答应显得太不近人情，可江祁这边……哎，她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夹心饼干”的感受。
“谈运应该是要离职了。”江祁把手机收回兜里，扶了一下帽檐。余薇暂且放下心底的纠结，忙追问，“Asy那边赔偿多少？”
“零。”江祁拧了拧眉心，语气听起来有些倦，“还要倒赔违约金72万。”
“啊？”余薇惊讶，“劳动法何在？”
江祁：“他是主动离职，这是Asy的一贯手段了，逼迫离职，等会儿和他们先见个面谈一下，咱们再去玩。”
“还玩啊。”余薇有点担忧。
“玩可是咱们出来玩的主要原因。”江祁把她的帽檐整理好，露出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口中振振有词，“这样对视力好。”
任由他摆弄自己，余薇咬唇思索了一会儿，小声的问：“谈运他会不会怪你？”
“或许吧。”江祁眨了一下眼睛，缓缓道：“不管怎么样，我会给他出22万的违约金。”
……
咖啡厅里，方志柏三人提前到了，谈运背对着门，看不清他的表情。
握住门把手的手的时候，余薇看见江祁的犹豫，他踌躇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几人中，谈运最小，他真把我当哥，也最听我的话。”
余薇手附在他手上，一片冰凉。
正如他所说的，嘴上的洒脱谁都会，心里的洒脱最难。
江祁看着附在自己手上的温暖，江祁脑中莫名闪现出早上的回忆。
早上她的手机响不停，江祁拿过来随手调成静音，正好扫到了林知之发来的“求助”消息。
回神之后，江祁意味不明地问：“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吗？”话说出口的瞬间江祁又有点后悔，要是余薇正问他要不要直播，他其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不想直播，但也不想拒绝她。人呐，还真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嗯——”余薇为难地想了一会儿，商量地问：“我还没想到安慰你的话，要不你再等等？”
出乎预料的，江祁眉目间的愁云消失，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午后的风拂过，吹起满心涟漪。
“等不了了。”江祁笑得不行，浑身都在抖，余薇不知道笑点在那儿，只觉得被他盯着笑有点不自在，催促他赶紧进去。
江祁：“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嗯？”
“谁说我害羞？”余薇说完赏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江祁笑，微微用力推开门，牵着余薇朝谈运他们走去。
“江哥，你来了。”方志柏边说边对谈运使了个眼色，余薇心里闪过不安，捏紧了江祁的手掌。
江祁一愣，紧紧回扣住她，面色如常地问：“情况怎么样？接下来什么打算？”
“江祁？！”谈运猛地从桌上爬起来，余薇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警铃大作，这都不叫哥了。
谈运满脸怒火地冲过来，怒气冲冲地——抱住了江祁。
余薇：“……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呢喃完之后，脑子一抽，余薇甩开江祁朝外跑。
这回轮到江祁沉默，他倦倦地看了一眼谈运，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赶紧松手赶紧说。
“江哥，我没工作了！我要去炸了Asy！”谈运哀嚎，扒得更紧了。江祁看向方志柏和李林，两人皆心虚的别过头，江祁顿时了然，得，合起伙来给他演戏。
用力把谈运“撕”下来，江祁喝了杯水，“赶紧说，我们还要去玩。”
“江哥！”谈运提高声音，表情有点不满，“你能别见色忘义吗？我——”
江祁狠拍一下他的脑袋，语气不善，“我真见色忘义我就不来了！还有你们！别再瞎搞。”江祁扫过方志柏和李林，这两人给他传的消息跟天塌了似的，结果……是在整蛊。
“我们这么做也是因为你。”方志柏抢白，盯着江祁冷漠的眼神继续说：“自从退役之后，你对待情感跟活佛似的，李德都气不到你，完全的随缘，我们这就是想找点存在感，顺便让你别这么“佛”。”
江祁眼睫扫了一下，反问：“我有那么夸张？”
“当然，不行你问薇薇姐！”方志柏猛点头，“她肯定比我们更有感触。”
透过窗户，看见在外等待的余薇，她又在打电话。她这会儿打电话又是为这件事吗？
回神之际，谈运似乎已经把事情说完，正巴巴的看着他，江祁轻咳两声，拍拍他的肩膀，朝外走去，“有什么事发微信。”
江祁三两步出了门，大手一捞，把余薇揽进怀里。
方志柏/李林/谈运：您来这一趟是来秀恩爱的？
被江祁揽住，余薇回神，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笑了一下，问：“说完了？”
江祁看穿她的心不在焉，但她明显想藏，江祁便也忽视，同样笑着说：“嗯，我们走吧。”
五分钟后，两人在海西实验小学门口，透过紧锁的大门，看了眼里面的教学楼。
“你的小学？教学楼还挺气派。”余薇说出这话之后，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她还是进步了，都会主动开口化解尴尬了。
“江祁？”
两人一齐回头，看见一个提着菜的中年阿姨，“杨老师？”
杨兰笑眯眯地走上前，抓着江祁的胳膊，说：“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老师都不敢认了，回来看学校啊？怎么假期来呢？”
“他傻呗。”余薇轻声接茬，忍笑忍到肩抖。
“这是冯晓吧？”杨兰抓住余薇的胳膊，语气同样惊喜，“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啊！”
江祁傻眼，变了脸色，急忙解释：“不是，杨老师这——”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余薇露出甜美的微笑，私下狠狠踩了江祁一脚，江祁痛得龇牙咧嘴，和余薇的满面春光形成强烈对比。
“好好好……”杨兰止不住点头，“都还没吃饭吧，来我家一起吃。”
“不用，杨老师，我们等会儿还有安排呢！”江祁这么一说，杨老师瞬间明白。余薇却急了，连忙说：“老师，我毕业照丢了，您还存着我们那届的吗？”
“存着，都存着！”杨兰语气兴奋，“都在我手机存着呢！等会儿我翻给你看。”
“谢谢老师。”余薇回头扫了眼江祁，别有深意地说：“我要好好看看。”
江祁苦哈哈地赔笑，已经可以预见今晚的悲催了。冯晓的模样江祁记得个大概，她小时候的长相怎么都和余薇扯不上干系，杨老师到底怎么认成一个人的？
“呀！找到了！”杨老师兴奋开口，“我那会儿就知道，江祁这小子对你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