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的女儿
暮色里，哥特式的尖顶似穿透了尘世，与氤氲的雾霭纠缠在一起，晕出一线浅浅的灰色边际。
纸蝉仙驻足在不知道干涸了多长时间的喷水池前，视线抱着水罐的天使雕像，落在远处墙体青灰的，像是生了霉菌一样，爬满斑驳的建筑物外墙上，怔怔出神。
他没想到，在自由之城城北，充满现代气息的繁华街道之中，竟然藏着这样的地方，更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安妮口中“想来看看”的地方。
这跟那个女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总觉得有上了那个女人的当了呢？
纸蝉仙正想着，像是感应到了他心中的幽怨那样，怀中的通讯用迷你纸蝉仙突然就震颤了起来。
将手探进怀里，抚过迷你纸蝉仙，指尖注入一缕灵能，旋即耳畔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喂！听得见吗？没打扰你跟安妮姑娘的约会吧？事情是这样……”
陆以北絮絮叨叨地询问着纸蝉仙约会的情况，又把她错抓了顾茜茜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到最后才问了一句，“所以，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教堂。”纸蝉仙一脸生无可恋道，“一座年久失修，面积大得离谱，只有一名年迈修女看守的教堂……好像是叫光荣教堂什么的。”.
顿了顿，他刚想跟陆以北吐槽，这鬼地方比起约会，大概更适合拍恐怖片的时候，另一边的陆以北却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我去，安妮姑娘挺会玩儿啊？第一次约会，就带你去那种地方？这是要让神灵见证你们的感情啊！你想想，在神灵的注视下，牵手、拥抱、亲吻，是不是很有仪式感？”'
纸蝉仙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儿道，“你确定，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做那些事情，不会招来神罚？”
“如果会，那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神灵！”陆以北一本正经道，“正经神灵才不需要什么虔诚，祂只想让所有人幸福开心……反正臭妹妹就是这样。`萝_拉￠小/说¨ *最-新￠章?节?更_新_快*”,
“没错！桃源里风景区鹊桥山下，甚至每年都会举办接吻大赛！臭妹妹还去当过裁判来着……说起来，她看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学到点儿技术没有，呃，等等小花，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纸蝉仙扶着额头沉默了两秒钟，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你赶紧过来吧，到时候咱们在教堂旁边的墓地碰头。”/
刚来这边的时候，他就发现在教堂西侧，有一片被绿树环绕的空地。
透过氤氲的雾霭，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立在树荫下的墓碑。*
一片墓园。
这大概就是这略显破败的座教堂能在自由之城城北存在的原因了。,
城北的居民，再怎么富贵，也一样会死。
既然会死，便需要一个地方埋葬。^
那些墓碑之下，很有可能就埋葬着某位城北居民的祖辈。
那些家伙再怎么恶劣，也不至于刨自家祖坟吧？虽然m国人好像不太信这些……纸蝉仙想。
“行行行，那回头再说，我这边遇到点麻烦，我先处理一下，十分钟后见。”陆以北仓促地回应了一句，便切断了迷你纸蝉仙的通讯。
纸蝉仙，“……”听上去，你麻烦不小，也不知道十分钟够不够？
收回思绪，转头看向远处的教堂，纸蝉仙微蹙了一下眉头。
就算陆以北说的都是真的，且m国的神灵也有着跟句萌大神一样的性情，他依旧不敢踏足教堂的范围。
毕竟，他不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甚至算不上货真价实的怪谈。
怪物一样的存在，踏足教堂，搞不好会惹上麻烦……
纸蝉仙收回思绪，寻了一处树荫下的长椅坐下，等待了片刻，安妮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光荣教堂的大门前。.d~i\n·g^d?i_a*n/k′a.n.s¨h!u~.~c+o*m¨
在教堂门前，跟那位年迈的修女道别后，她脚步轻快地穿过步道，来到纸蝉仙的身旁，冲着纸蝉仙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愿意陪我来这边……看见特里莎修女身体健康，我很开心，现在咱们继续去找顾小姐吧？”
“不急。”纸蝉仙摇了摇头，视线飘向身旁的空位，“已经找了那么久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那个女人还没赶来，他还不能离开。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安妮为什么会想来这座教堂。
紧跟着，见安妮接受了提议，在他的身旁坐下，他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你好像跟教堂里的那位修女很熟？”
“呃，被发现了吗？”安妮尴尬地吐了一下舌头，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以前经常跟家里人来这里，在自由之城还没有被划分出城南城北的时候，特里莎修女组织了一个唱诗班，我便是其中一员……”
微眯起双眼，回忆着过去，安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样，给纸蝉仙讲述起了曾经。
曾经这里是一座热闹华丽的教堂。
光荣教堂里的修女们都很善良，经常接济遭受苦难的人们，也会带着那些活在社会底层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为他们组织唱诗班，带他们去参观博物馆、动物园，在节日给他们准备礼物……
让他们也能拥有一个相对完整的童年。
在回忆到特里莎修女制作的奶油曲奇时，安妮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特别好吃，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曲奇！”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穷人、流浪汉，还有像安妮那样的孤儿，都被强行驱赶到了城南……
像是驱赶老鼠那样。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是不合法，但那些家伙就是做到了。
再之后，在各方的压力影响下，教堂里的修女们也逐渐离开了。
到最后只剩下了早已年迈的特里莎修女，独守着已经“死去”的教堂。
而光荣教堂则保留了下来，原因纸蝉仙猜对了前半段，却没猜对后一半。
那些墓碑之下确实埋葬着某些城北居民的祖辈，但他们留下墓园并不是为了缅怀已故的亲人，而是因为忌惮流言蜚语.
所以，他们选择将那些墓地遗弃在角落里，期盼着某一天，世人将这里彻底遗忘。
……
听着听着，纸蝉仙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没有怪谈，呃，我的意思是说神灵，管管这事儿吗？既然是教堂，肯定供奉着某位神灵吧？”
安妮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至少在这座城市没有……你没有听过那句话吗？人们都说，自由之城是没有神灵注视的城市。”
听了这话，纸蝉仙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类似于惆怅、怜悯又或者忧伤的情绪。
按道理说，作为一只没有“心”纸蝉仙，他不应该有这种情感才对的。
但很快，他又转念到了陆以北。
“……”
可千万不能让那个女人，知道这句话！
不然她肯定会兴高采烈地说着“皇帝轮流坐”之类的话，自觉地坐上注视着城市的“神灵”的空位……
理论上来讲，以她现如今的权能和力量，做到这一点完全没问题，但是……正常人，谁愿意被邪神注视啊？纸蝉仙想。
————
“墓园……墓园……有了！那边应该就是了吧？”
光荣教堂虽然位置略显偏僻，但其实距离花园街正街并不远，跟着导航前行，不到十分钟，陆以北便来到了教堂附近，远远地张望了一阵，便发现了纸蝉仙所说的那座墓园。
继续前行，等靠近了墓园，看清楚了墓园里的景象，陆以北才意识到，纸蝉仙为什么会那么抵触，在这里“约会”。
这鬼地方，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
举目望去，阴郁的天幕下，树叶上雾气凝结而成的露珠，滴落在枯草间漆黑的泥土上。
字迹已经模糊的墓碑，一排排的静立在那里，和周围野蛮生长的植被一起，保持着沉默。
一只毛色漆黑的乌鸦低飞着从半空中掠过，眸子诡异地转动，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它猛然扇动翅膀升空，惊叫着离开了这片区域。
叫声聒噪而刺耳，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般。
反正不可能是我……陆以北翻了翻白眼，向前几步，轻轻一跃，掠过锈迹斑斑的围栏，落在了墓园之中。
刚站稳身形，脑海中便闪过了预判念头。
【她从后方伸来了手】
什么鬼东西？陆以北愣了一下，向前跳出一步，猛地回首便看见了一只满是皱纹的，枯瘦的手，出现在了她肩膀原本所在地方。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名穿着一袭洗得泛白的修女服的驼背老人，她右手悬在半空中，左手握着一柄有些变形的铁锹。
大概是背脊过度弯曲的缘故，修女服帽子的前檐垂下，几乎完全盖住了她的眼睛，鬓角杂乱的白发垂下，又遮挡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庞。
整个人的造型，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气息。
陆以北，“……”该死！恐怖场景里必定刷新造型恐怖的东西吗？纸蝉仙挑的这是什么碰头地点？
而就在她腹诽之际，那名年迈的修女，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破风箱似的沙哑声音，“你……是她的女儿吗？”
陆以北，“？？？”
她谁啊？大妈您搞错了吧？我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