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焦土新生
紫金平台的硝烟已然散尽,终战的余烬沉淀为一种沉重的寂静。阳光穿透曾被阴霾笼罩的天穹,洒落在被血与火反复犁过的焦土上。这里,曾是不周山终战的修罗场,如今,是新纪元的起点。
平台中央,那株承载着宇宙平衡基石的劫烬青莲依旧悬浮,缓缓旋转。莲心处,那一点暗金劫种散发着稳定而深邃的脉动,如同新生宇宙的心脏。它不再是纯粹的光点,其表面流淌着玄奥的灰烬纹路,时而明灭,每一次搏动,都无声地抚平着空间中残留的法则裂痕,驱散着污秽的余息。它是周尘意志与道果的凝聚,是新秩序“劫烬永存”的具象化——既是破灭的余烬,亦是新生的火种。
青瑶站在青莲之下,轮回井在她身后投射出深邃而稳固的虚影,井壁流淌着新生的青金色动态轮回法则。她的气息与劫种紧密相连,眉心的青莲烙印微微发烫,时刻感受着劫种那宏大、朦胧却又无比真切的“存在”。她能“听”到劫种对焦土下微弱生机的喜悦脉动,也能“触”到它对远方污秽残留的警惕涟漪。
“圣主,各部初步清点完毕。”白泽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劫后余生的振奋。他的身形愈发枯槁,但头顶鹿角衍化的“星枢”雏形——一团由星辉与劫种道韵交织而成的、不断推演变化的星云——却异常明亮,正贪婪地吸收着劫种散逸的平衡信息流。“巫族尚余三百一十七名可战之躯,妖族二百零九位,劫修……连同轻伤者,不足百人。凡俗生民,皆已转移至焦土外围,由巫妖两族余部守护。”
苏墨站在青瑶身侧,他身上的伤势在轮回生机与劫种余韵的滋养下已愈合大半,但眉宇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比任何伤痕都更深。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最终定格在远方——那片被终战波及、由青瑶以轮回之力稳固、被劫种气息初步净化的焦土区域。
那里,正是薪火祭坛所在。
此刻,祭坛上那截建木残枝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绿光!磅礴的生机如同苏醒的巨龙,在劫种那平衡道韵的引导与调和下,不再狂暴无序,而是化作一股温润而坚韧的生命洪流,汹涌地冲刷着焦黑死寂的大地。
嗤嗤……滋啦……
令人心悸的声音响起。焦黑、板结、浸透了血污与毁灭能量的坚硬土层,在这蕴含着平衡生机的冲刷下,如同冰雪般开始消融、软化。一点、两点、无数点嫩绿顽强地顶破污浊的“壳”,如同星火燎原,迅速蔓延开来!那不是普通的草木,其叶片边缘带着焦痕般的暗金纹路,茎秆流转着劫烬般的灰烬光泽,根系深扎之处,污秽被净化,地脉被梳理——这正是融合了建木生机与劫种平衡道韵的奇迹造物:净浊林海的初生!
“开始了。”青瑶的声音清冷而笃定。她指尖轻点,一缕精纯的轮回生机混合着劫种道韵,精准地注入建木残枝。建木绿光更盛,新生的净浊林海如同得到了号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张,贪婪地吞噬着焦土,留下生机勃勃的奇异植被。
“苏墨。”青瑶看向身旁的少年,“劫种为基,建木为引,生机已现。然地脉狂暴,污秽暗藏,需《劫修诀》梳理,方能奠定劫焰城根基。此乃神主所托,亦是新纪元之始。”
苏墨深吸一口气,胸膛中那点与劫种同源共鸣的劫焰核心骤然明亮。他一步踏出,身影出现在净浊林海扩张的边缘。无需言语,幸存下来的劫修们,无论伤势轻重,都挣扎着站起,汇聚到他身后。他们体表黯淡的劫焰,在靠近劫种辐射范围、感受到苏墨意志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重新点燃!这一次,那赤金的火焰核心,隐隐流淌着一丝与莲心劫种同源的暗金道韵。
“引地脉!净污秽!铸吾城基!”苏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劫修耳中,更仿佛直接叩击在他们与劫种相连的力量本源上。
轰!轰!轰!
数十名劫修同时运转《劫修诀》,他们的意志通过苏墨这个“桥梁”,与远方的劫种产生微妙的共振。赤金带暗金的劫焰从他们掌中、脚下喷涌而出,不再是无序的焚烧,而是化作一道道精准的“犁铧”与“净流”,狠狠刺入焦土之下狂暴混乱的地脉能量之中!
“吼——!”地底传来沉闷的咆哮,那是被扰动的污秽与混乱能量最后的反扑。漆黑的浊气如同毒蛇般从地缝钻出,试图污染新生的林海。
“镇!”苏墨一声断喝,双手虚按。他身后的空间隐隐浮现一座微型、凝练的赤金“不周山”虚影,山体流淌暗金符文。磅礴的镇压之力混合着劫种赋予的平衡道韵,轰然压下!
嗤嗤嗤——!
浊气在触及这股力量的瞬间,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融净化。狂暴的地脉能量在劫焰的梳理与劫种道韵的调和下,如同被驯服的怒龙,开始变得温顺、有序,沿着劫修们引导的轨迹奔涌,为新生的大地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更成为未来城池的能量脉络。
远处,巫族与妖族的幸存者们看着这一幕。巫族战士们沉默地搬运着巨大的赤金岩石(由白泽以星枢推演、烛龙以空间之力从不周山残骸中切割而来),他们的图腾之力在劫种气息的浸染下,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守护的坚韧。妖族则以其天赋的敏锐,配合着净化环境,梳理地气。一座简陋却已初具轮廓、以巨大赤金石块垒砌的城池地基,正围绕着那生机盎然的净浊林海与建木祭坛,在焦土之上顽强地崛起。城基中央,预留的位置上,一尊高达十丈的赤金色石碑已初具雏形,等待着它的铭刻。
数日不眠不休的梳理与建造,焦土已彻底改换新颜。净浊林海覆盖了方圆数十里,奇异的植被吞吐着净化后的灵气。劫焰城的轮廓在赤金石墙的勾勒下清晰可见,粗犷而坚固。疲惫,但希望的光芒在每一位幸存者眼中闪烁。
这一日,朝阳初升,金辉洒满新生的林海与石城。
所有幸存者,无论种族,无论伤势轻重,都自发地汇聚到城中央那尊巨大的赤金石碑——三誓碑前。
苏墨立于碑前,沐浴着晨光。他伸出手,掌心按在冰冷的碑面上,缓缓闭目。意识沉入体内那点劫焰核心,努力去感知、去沟通远方不周山巅那株青莲莲心处,那宏大而朦胧的意志源头——劫种(周尘)。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包容、守护、以及一丝沉重嘱托的“暖流”,仿佛跨越空间,顺着他的力量链接,缓缓注入石碑。
苏墨睁开眼,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饱经沧桑却充满期盼的脸。他的声音,灌注了灵力,也灌注了那份来自劫种的意志,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新生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吾,苏墨,承劫种之志,代执劫焰!于此立碑,昭告天地,铭刻吾辈之誓,永镇此城,守护新生纪元!”
他手指凝聚劫焰,带着暗金道韵,开始在赤金石碑上刻下第一道誓言,每一笔都力透石背,火光四溅:
“一誓:护平衡! 吾辈当如劫种,调和生灭,梳理阴阳,净污秽而守中正,令归墟之熵不得肆虐,令新生之火永续长存!”
碑文亮起赤金带暗金的光芒,与远方的劫种脉动隐隐呼应。净浊林海的植被无风自动,仿佛在应和。
“二誓:传道统! 吾辈当承《劫运道经》之奥义,广布《劫修诀》于凡尘!不以力凌弱,不以道惑众,开万民超脱之门径,令薪火相传,道统不绝!”
第二道誓言刻下,光芒更盛。不少劫修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那是历经劫难后道心更加坚定的体现。
“三誓:镇归墟! 吾辈当铭记不周山底之警示!烛龙古道永镇,星枢监察诸天!凡古神余孽,伪道窃贼,秽乱秩序者,虽远必诛!以劫焰焚其形,以轮回镇其魂,护我纪元,万世太平!”
第三道誓言落下,整座三誓碑爆发出冲天的赤金暗金光柱,直贯云霄!与不周山巅的劫烬青莲遥相辉映!一股肃穆、庄严、不容侵犯的守护意志弥漫开来,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在场者的心中,也通过劫种的脉动,隐隐扩散向更远的天地。
“劫焰永燃!三誓永镇!”苏墨高举手臂,发出震天的怒吼。
“劫焰永燃!三誓永镇!”巫族战士捶胸顿足,声如闷雷。
“劫焰永燃!三誓永镇!”妖族仰天长啸,妖气冲霄却带着守护的决绝。
“劫焰永燃!三誓永镇!”劫修们齐声应和,体内劫焰与碑文光芒共鸣,熊熊燃烧。
群情激昂,信念在这一刻凝聚到了顶点!
然而,就在这热血沸腾、希望蓬勃的时刻,一个略显稚嫩却带着清晰困惑的声音,从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响起。那是一个刚被救下不久、由凡人转化不久的少年劫修,脸上还残留着对力量的生涩与对未来的迷茫:
“圣主大人!苏墨大人!”少年鼓起勇气,声音在激昂的余音中显得格外清晰,“这誓言……这守护……这讨伐……我们懂!我们愿意追随!可是……可是……”
他环顾四周新生的林海,初具规模的石城,还有那些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的凡俗生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些伪神、那些古神余孽……真的还会来吗?黑风谷破了,伪地府毁了,不周山也赢了……归墟也被镇住了!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新的开始……”
他抬起头,看向高碑前的苏墨,也仿佛看向那遥不可及却无处不在的劫种方向,问出了那个压在不少新生代心底、关于使命与代价的疑问:
“我们……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难道还要永远活在‘讨债’的阴影里,永无止境地战斗下去吗?这‘债’……到底何时才能还清?这‘劫’……何时才是个尽头?”
喧嚣的声浪,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瞬间沉寂下去。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少年身上,又缓缓移向碑前的苏墨,更有一部分,带着迷茫和同样的疑问,下意识地望向了不周山巅青莲的方向。
净浊林海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三誓碑的光芒依旧庄严。
劫种(周尘)的脉动,依旧平稳、深邃。
然而,一股无形的、关于“新生文明的脆弱性”与“守护使命的沉重性”的冲突暗流,伴随着少年的疑问,第一次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悄然弥漫开来。
苏墨站在碑前,迎着无数复杂的目光,沉默着。他感受到体内劫焰核心的跳动,也感受到远方劫种传递来的、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包容着所有困惑与重量的……宏大沉寂。
新纪元的第一道裂痕,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源于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本身,以及对未来道路的迷茫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