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牺牲提案
养老院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时，小石头正踮脚往灶房里瞅。烟囱里飘出的绿豆汤香味裹着柴火的气息，把清晨的凉空气烘得暖融融的，可灶房门口那道深色的门槛，却像条冻僵的蛇，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李婆婆？” 唐小棠喊了声，机械义肢在门环上轻轻敲了敲。铜环碰撞的脆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荡开，惊得廊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在灰瓦上留下几片凌乱的羽毛。
灶房里没动静。本该冒着热气的铁锅冷得像块冰，灶膛里的灰烬早就熄透了，只有个豁口的瓷碗倒扣在案台上，碗底还沾着点绿豆皮。小石头伸手碰了碰灶台，指尖沾到层薄薄的灰尘 —— 这灶台至少三天没烧过火了。
“不对劲。” 星痕突然按住腰间的刻刀，刀柄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和他腿上疤痕的跳动频率完全一致。他撩起裤腿，那道褐色的疤痕正在微微隆起，像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李婆婆肯定出事了。”
话音刚落，堂屋里突然传来算盘珠子落地的脆响。雷耀一个箭步冲过去，只见八仙桌上的算盘正自己蹦跶，算珠噼里啪啦掉了满地，在桌面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 “危” 字。更诡异的是，桌角那只青瓷茶壶正在往外渗黑汁，把桌布染出朵丑陋的墨花。
“是混沌的气息。”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指向东厢房，蓝宝石护符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在里面！”
四个人冲到东厢房门口，门板上贴着的黄符已经变成焦黑色，符纸边缘卷曲着，像被大火燎过。星痕伸手去推，指尖刚碰到木头就被烫得缩回手 —— 门板烫得能煎鸡蛋，上面还浮现出些奇怪的纹路，和冰湖底灭世刀的锁链图案一模一样。
“用错符！” 小石头急中生智，掏出张昨晚画废的错符往门上拍。黄符刚贴上，门板突然剧烈震颤，焦黑的符纸表面渗出些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蜂蜜，顺着纹路缓缓流淌。
“咔嚓” 一声，门板裂开道缝。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情景：李婆婆趴在炕边，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手里还攥着把烧火钳。炕桌上的保温桶倒在地上，绿豆汤洒了一地，在青砖上汇成条淡绿色的小溪，正往墙角渗。
“李婆婆！” 司徒雪想踹开门，却被星痕拉住了。他指着门缝里的地面，那里的绿豆汤正在冒泡，升腾起的热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黑影在扭动 —— 是混沌孢子。
“不能硬闯。” 雷耀捡起地上的算珠，快速在掌心排列，“混沌已经污染了整个房间，直接进去会被寄生。”
唐小棠突然想起什么，机械义肢往自己肩膀上一按，蓝宝石护符的光芒突然变亮，在门板上投射出个齿轮状的印记。奇妙的是，那些黑色纹路遇到齿轮印竟然开始退缩，像潮水碰到了礁石。
“我的义肢能暂时压制它！” 她眼睛一亮，金属手指在门板上快速敲击，齿轮印记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扩大，“但需要有人配合，把混沌引到别的地方去！”
“引到哪里？” 小石头急道，手里的错符已经开始发烫，显然也快撑不住了。
星痕的目光落在自己腿上的疤痕上。那里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像是在呼应房间里的混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混沌需要寄生体…… 它真正的目标是我腿上的通道。”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司徒雪下意识地抱紧古琴，断弦的琴箱抵着胸口，传来阵阵冰凉的触感：“你的意思是…… 它想通过你的疤痕，彻底冲破灭世刀的封印？”
“不止。” 雷耀的声音带着颤抖，算珠在他掌心排列出更复杂的图案，“根据星轨推演…… 星痕的疤痕如果完全被混沌占据，会成为连接灭世刀与外界的永久通道。到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他想说什么。冰湖底的灭世刀一旦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小石头突然把错符往门板上一按，黄符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暂时逼退了黑色纹路：“那把疤痕割掉不就行了？像切肉一样，咔嚓一刀 ——”
“不行！” 李婆婆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疤痕已经和他的灵脉长在一起了…… 剥离的话，他整个人都会消散！”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没了声音。院子里的麻雀不知何时都飞光了，只剩下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像谁在低声哭泣。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一阵怪响，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她低头一看，蓝宝石护符的光芒正在变暗，显然压制混沌已经让义肢消耗了太多能量：“还有别的办法吗？我的胳膊快撑不住了！”
“只有一个办法。” 李婆婆的声音带着喘息，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唐丫头的义肢…… 能容纳混沌核心。但需要她主动献祭，让义肢彻底与混沌融合……”
“不行！” 星痕猛地打断她，“那和让她变成混沌容器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 李婆婆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义肢是机械构造，本身没有灵脉，可以用反向齿轮锁住混沌。但代价是…… 义肢会彻底报废，再也装不回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小棠身上。她咬着嘴唇，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裂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像她此刻的心情。
“多久能搞定？” 她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我是说，如果我献祭义肢，能彻底困住混沌吗？”
“配合星痕的疤痕暂时牵制……” 李婆婆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计算，“有七成把握。但星痕的疤痕会因此加速消散，最多…… 最多能撑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了。” 星痕突然说，语气里带着种决绝，“三个月内，我们一定能找到彻底解决混沌的办法。”
“你疯了？” 唐小棠猛地转身瞪着他，机械义肢因为情绪激动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三个月后你怎么办？消散？变成空气？”
“总比让灭世刀出来强。” 星痕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别忘了，我们是守护者。”
“守护者也不能拿命开玩笑！” 小石头急得直跺脚，手里的错符 “啪” 地掉在地上，“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再画几张错符试试 ——”
“没用的。” 雷耀摇了摇头，算珠在他掌心排列出个黯淡的星图，“混沌已经进化了，普通的错符只能暂时压制，不能根除。”
司徒雪突然走到唐小棠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断了弦的古琴在她怀里微微颤动，像是在表达某种情绪：“我可以用琴声辅助你，减缓混沌对你义肢的侵蚀。”
唐小棠看着她，又看看星痕，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机械义肢上。这只胳膊陪了她三年，陪她打过骨妖，闯过沼泽，甚至帮她抢过星痕手里的桂花糕。蓝宝石护符的光芒越来越暗，像颗即将熄灭的星星。
“喂，” 她突然笑了，抬手用机械手指戳了戳星痕的膝盖，“三个月后要是我还没找到办法，你可得给我托梦。”
星痕的眼眶突然有点热，他别过头，看着院墙上的爬山虎：“不用三个月，我肯定能想到办法。”
“最好是这样。” 唐小棠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门板，机械义肢高高举起，“准备好了吗？”
“等等！” 李婆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把这个带上！”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手里攥着块焦黑的桂花糕 —— 正是上次在冰湖边，李婆婆捡起的那块。糕点上的焦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像道凝固的闪电。
“这是用初代灵枢做的引子。” 李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能帮你锁住混沌核心，别让它扩散。”
唐小棠接过桂花糕，入手温热。她把糕点塞进机械义肢的凹槽里，蓝宝石护符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将糕点完全包裹。然后她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小石头捡起地上的错符，重新贴在门板上。这次他特意在符纸上加了道齿轮纹，与唐小棠义肢的纹路相呼应。黄符贴上的瞬间，门板上的黑色纹路突然剧烈扭动，像群被激怒的蛇。
“三，二，一！”
随着星痕的倒计时，唐小棠猛地一拳砸在门板上。机械义肢与门板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蓝宝石护符的光芒顺着黑色纹路快速蔓延，像条蓝色的闪电。
门板 “轰隆” 一声倒塌，一股浓郁的黑气从里面喷涌而出。就在黑气即将笼罩众人的瞬间，唐小棠的机械义肢突然张开，掌心的桂花糕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开始疯狂吸收那些黑气。
“快！星痕！” 李婆婆从屋里爬出来，指着炕上的一个黑陶罐，“把那个打翻！里面是沼泽菌丝液！”
星痕一个箭步冲过去，抬脚踹翻陶罐。墨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遇到黑气立刻冒起白烟，产生的雾气中，无数细小的菌丝开始生长，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黑气困在房间里。
唐小棠的机械义肢越来越烫，金属表面已经开始发红。混沌核心在义肢内部疯狂冲撞，试图挣脱束缚，齿轮倒转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一首绝望的挽歌。
“司徒雪！” 星痕大喊，“用你的琴！”
司徒雪立刻盘腿坐下，将断了弦的古琴放在膝上。她没有用手指弹奏，而是直接用掌心按住琴箱，借助身体的灵力引发共鸣。跑调的音符从琴箱里溢出，与唐小棠义肢的齿轮声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竟然慢慢安抚了狂暴的混沌。
黑气越来越少，渐渐被唐小棠的机械义肢完全吸收。当最后一缕黑气消失时，义肢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 “咔哒” 声，所有齿轮同时停止转动，蓝宝石护符彻底熄灭，变成一块黯淡的石头。
唐小棠看着自己的机械义肢，它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表面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像一块即将破碎的黑曜石。她尝试着活动手指，却发现义肢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只有掌心的那块桂花糕，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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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 小石头小心翼翼地问，手里还攥着半张烧黑的错符。
李婆婆蹒跚着走过来，摸了摸唐小棠的义肢，又看了看星痕腿上的疤痕。老人的眼眶突然红了：“暂时…… 暂时成功了。混沌核心被锁住了，但唐丫头的义肢……”
“没事。” 唐小棠摆摆手，试图把义肢卸下来，却发现它已经和残肢长在了一起，“反正这胳膊早就该换了，正好给我个理由弄个新的。”
星痕突然捂住膝盖，疼得弯下腰。他腿上的疤痕正在快速变淡，颜色从深褐变成浅红，再变成几乎看不见的粉色，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你的疤痕……” 司徒雪惊呼出声，伸手想去碰，又怕伤到他。
“没事。” 星痕咬着牙直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至少…… 它暂时不会成为通道了。”
雷耀的算盘突然自己响了起来，算珠在桌面上拼出个新的星图。这次的星轨虽然还有些紊乱，但灭世刀的位置被一道金色的线条牢牢锁住，那线条的源头，正是唐小棠的机械义肢。
“混沌核心被成功引导到义肢里了。” 他指着星图，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欣慰，“而且…… 它正在被慢慢净化。”
大家这才注意到，唐小棠的机械义肢上，那些黑色的裂纹里，正渗出些淡绿色的液体，像极了沼泽里的菌丝液。液体流过的地方，黑色正在慢慢消退，露出下面银白色的金属。
“是桂花糕和菌丝液起作用了。” 李婆婆露出一丝笑容，皱纹里仿佛都盛满了阳光，“初代灵枢的力量，正在慢慢中和混沌。”
唐小棠看着自己的义肢，突然笑了：“看来这破胳膊还挺有用。”
“但你的灵脉……” 星痕欲言又止，他能感觉到，唐小棠的灵力正在通过义肢快速流失，像个戳破的气球。
“放心，死不了。” 唐小棠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的是没受伤的左手，“大不了以后我少用点灵力，多吃点李婆婆做的绿豆汤补补。”
李婆婆突然叹了口气，转身往灶房走：“我去给你们熬汤。经历了这么多，肯定饿坏了。”
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谁都没有说话。院子里的阳光正好，照在门板的碎块上，照在满地的绿豆汤痕迹上，也照在唐小棠那只发黑的机械义肢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理所当然。
小石头捡起地上的错符，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他突然觉得，这些曾经被他视为失败品的符纸，其实比任何完美的符咒都更有力量。因为它们见证了牺牲，也见证了希望。
司徒雪轻轻拨动古琴剩下的琴弦，一个清澈的音符在院子里回荡。这一次，没有跑调，没有杂音，只有纯粹的、带着希望的旋律，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每个人的心里。
星痕看着唐小棠的义肢，又摸了摸自己腿上正在变淡的疤痕。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开始的结束。三个月的时间很短，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彻底解决混沌的办法，找到既能保住唐小棠的义肢，又能让他自己不消散的方法。
但他不害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唐小棠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想法，用没受伤的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别愁眉苦脸的，三个月呢，足够我们干很多事了。”
“嗯。” 星痕点点头，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比如，先喝三大碗李婆婆的绿豆汤。”
“那得算我一份！” 小石头立刻喊道，眼睛亮晶晶的。
“还有我。” 司徒雪也笑了，阳光照在她脸上，像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雷耀默默收起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在为这个小小的约定伴奏。
灶房里传来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绿豆汤的香味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温暖。那香味里，有李婆婆的爱，有守护者的坚持，还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正在慢慢发酵，像一碗正在熬制的甜汤，终将变得醇厚绵长。
唐小棠看着自己发黑的机械义肢，掌心的桂花糕已经完全融入金属，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像颗永不褪色的星星。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不会少，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碗绿豆汤的香味，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因为他们是守护者。守护彼此，也守护这个不完美却充满希望的世界。
院子里的阳光越来越暖，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像一道道交织在一起的光带，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也连接着每一个愿意为守护而付出的灵魂。而东厢房的门板碎片上，那道曾经被黑色纹路覆盖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细小的绿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牺牲与重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