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倒计时(五)

经年把花一朵朵地剪下来,插在装有清水的玻璃瓶里。它们开的地很肆意,经年想让它们么的美能停留地更长点。

她把装饰好的花瓶放在客厅,钟楼,房间,放在这个虽然只住了一年,但却熟稔如家的每个角落。

毕业典礼忙了一整天,等她洗漱完毕后,已经将近深夜了。

“来阳台。”手机震动,经年拿起来看屏幕,是老板的短信。

老板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落地窗外的大阳台空间可以共享。只是当初为了让经年可以晾晒自己的私人衣服,老板特地贴心地加了扇木门。

发尾还没有吹干,她跳下床穿上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了阳台,拉开那扇门。老板正侧对着她负手站着。见她出现,转头对她笑了下。

“我有事要告诉你。”老板跟经年说。

“说吧,什么事这么严肃?”经年窝进了她特地购置的藤椅里,这张像鸡蛋一样的吊椅是她当初在商场里一眼相中的,为此她退让了使用权才麻烦穷奇把它搬回家。

“你不是想知道勾芒的来龙去脉吗?我觉得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这段时间记忆的间断性错乱和消失,她的忽醒忽睡,梦里光怪陆离身临其境的幻想,让经年忧心忡忡。前不久她终于和宠物院的各位说出了她的猜想。

“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勾芒…勾芒好像在我的身体里。”

经年也看得到自己的红线,只要她站在镜子前,细密的红线便无所遁形。她的心脏和平常人不同,红线复杂又蓬勃,起初她不知道原因,现在她心里有谱了,勾芒的魂魄八成藏在这没跑了。可是经年遇到的棘手的问题是,她根本分不出这些错综复杂的红线,它们看起来都像是最初就扎根在她的身体里的。

经年倒是挺乐观:“我现在只是要找个方法,把她的红线从身体里剥出来是吧?”

那时候老板没有直接回应她,经年以为事后他是要去找零姐买消息去了。

“什么意思?”经年愣了下,追问:“难道你一直知道吗?”

“我今天见了零姐,”经年皱眉说:“我总觉得她在暗示我些什么。”

“她大概是希望我亲自告诉你吧,”老板沉默了下说:“这一切的开端,还要从你最开始发现自己的不同开始。”

最开始发现自己的不同啊,仔细想想那居然是十年前,她还是个初中生时候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家人,只留下因为太过痛苦失去记忆的她。

这十年间,断断续续的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人为了保护自己,会主动淡化痛苦的感觉和回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片阴影并没有如同泥潭般困住吞噬掉她。而在病床上慢慢康复的她,获得了一双能看到红线的眼睛。

经年漫不经心地说:“你说那场车祸啊?”

她突然警觉起来:“什么意思?难道那不是个意外?”

“那是个意外,”老板说:“这个意外,变成了今天命运所有交汇的开端。”

“你就直接说了吧,”见不是什么血海深仇的狗血展开,经年松了口气:“别打哑迷了。”

其实事情的开端要从更早前说起,很早很早前,在神明还存在于世界上的时候。那场堕神之战毁掉了勾芒,同时造成了整个神明日后的衰落和消亡。在那场战役中,是红羽拼死带出的勾芒残魂,可等老板再取出那缕残魂时,时间就已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红羽在水晶棺中睁开眼,这副特殊的棺木静止了时间,他看起来就如当年般健壮英俊,没有被岁月侵蚀分毫。

红羽的苏醒让虎视眈眈潜藏在暗处的敌人蠢蠢欲动,老板带出了勾芒的魂魄,他急需能够为勾芒提供力量的住所,最好是一具热腾腾的,刚出炉的,不会让勾芒鸠占鹊巢的尸体。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故意跟他开的玩笑,把经年送到了他面前。

那个十字路口就如他们命运的十字路口,成为他们相遇纠缠的起点。负载四人的家庭小轿车正面相

遇了一辆失控的货车。千钧一发之际小轿车选择了右打方向盘,驾驶座避过一劫,后排的乘客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货车的头当中撞进了小轿车的车厢里。

老板到的时候,伤员被围观的群众搀扶擡了下来,人群里爆发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浑身血污的女人拖着受伤的腿趴在地面,抱着她倒地的女儿绝望痛哭。

穿着校服的女生便是左后坐直接承担冲击的乘客,她仰面躺着,手脚不自然地下垂,满身疮痍,只有气出没有气进,眼看就要不行了。

故事听到这里,经年笑不出来了。

她的喉咙因为太过震惊,出现了瞬间的失声:“你…你是说?那个少女…”

是我吗?!

“其他人都还活着,”老板戳破了经年一直误会的真相:“只有一个初中女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没弄懂,”经年手足无措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当时要死的那个人是我?”

“可我为什么能活下来,”经年在错乱中理清着头绪:“对,是因为你把勾芒的魂魄放进来了对不对?你本来就在找一具尸体。”

“可结果,醒的确是我。”她霍然擡起头来,神情是受伤般的不可置信:“我只是你找的容器吗?”

老板看着她,在她濒临破碎的神情里,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经年对着他摇头,一连串的真相顺理成章地摆到了她的面前,也不管她是否能够消化和接受:“寄养也是你安排的吗?既然醒的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回到家人身边?”

“醒的应该是勾芒,经年,你本该死去的。”老板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你回不去了,为了斩草除根不引起怀疑,我伪造了你的尸体,你的家人眼见你的葬礼,眼见你被火化,你要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相信被判断为当场死亡的你是怎么重生的?”

“死的原来是我,”经年囔囔,神情崩溃:“对啊,我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和弟弟坐在后排,她在左边弟弟在右边。发生车祸时,大部分的司机都会下意识地把方向盘向左打,但是他们的母亲没有。

经年在生死交锋的那刻,生出了不合时宜的想法。母亲是不是没有依照本能行动,而是在那刻进行了选择,如果必须要有牺牲,谁会是被放弃掉的那个选项。

原来,她一直是,那个要被放弃掉的选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