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蟠龙今世篇(一)

星期天的早晨,经年跟着龙算盘去买菜。

龙蟠绅士地提着所有的购物袋,经年优哉游哉地跟他聊着天。突然间,龙算盘的脸色迅速变化了,不可置信,狂喜,紧张等情绪接连滚过,吓得经年立刻刹住了脚。

龙蟠手忙脚乱地把突然泛光发热的玉石从脖颈中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里。

“经年!”他的声音短促着急。

连带着经年的情绪也被感染,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别慌别慌,”经年从他手上把购物袋夺下来,随便地丢给路边某个杂货店的老板寄存,她团团转地围着龙蟠:“放松下来,努力感受下具体的方向位置,我们去找她!”

经历过最初混乱的龙蟠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缓缓闭眼,思绪顺着玉石蔓延的热量散发而去,他迅速确定了位置。

“就在不远处,”他单手拎起经年,语气里是遮掩不了的期待:“是她!”

几乎是呼吸的瞬间,龙蟠便带着经年穿到了马路的对面。几个转弯后,眼前是忽然开阔的人民广场。

白鸽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飞去,广场安静宁和,没有什么人。经年几乎是第一瞬间就锁定了,站在广场中心的一个女孩。

明明已经到了面前,龙算盘却退缩了。

“等等。”紧张的蟠龙深深吸气:“让我缓缓。”

经年兴奋地跺着脚,边给龙蟠打气,边观察着不远处的女生。她穿着简单的素色连衣裙,长而直的黑发垂在肩膀,肌肤白净,线条美好。她正在广场中心看鸽子,露出干净清秀的侧脸。

有个茶色头发娃娃脸的男生正在拿着食物喂鸽子,她弯下腰凑近那男生,似乎交谈了几句。男生便眉眼弯弯地擡起头来。

女孩娇俏地迎上去,然后他们接吻了。

重逢的喜悦仿若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熄,经年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对恩爱的情侣,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龙算盘的表情。

身旁的呼吸声猛然间屏住了,难熬和尴尬的几秒过得异常漫长。大概也是不想让经年看到自己的表情,龙算盘猛地将头侧到一旁去。

经年手足无措地站在龙蟠旁边:“怎…怎么办?”

“我们走吧。”男声低低地说。

“别啊,”经年拉住他:“你找了她这么久?就这么放弃了?”

“我能怎么办,经年?”龙蟠将目光投在女孩的身影上:“破坏她现有的这样美好的感情?”

“我竟然从没想过,”他低低地自嘲:“我也会来迟。”

从未如此接近,也从未如此遥远。

“走吧,经年。”龙蟠拉住她的胳膊:“我不想…也不能再看下去了。”

经年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迎上龙蟠的目光,经年犹豫地说:“我要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走掉,很不甘心。”

经年回头,径直跑到了女生身旁,拉住了她的手臂。

“对,对不起。抱歉打扰了。”迎着那个女生疑惑的目光,经年硬着头皮说:“那是我哥哥,抱歉,因为你,你和我嫂子长得太像了。”

“真的很像。”经年紧盯着她的目光,女生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紧接而至的龙蟠,目光里面只有茫然和困惑,经年的心寸寸凉下。

“所以?”对方靠在男朋友的怀里,不解地挑眉。

“她,她去世了…”经年情绪低落地呢喃:“我们都很伤心,真的很伤心。”

“虽然有点冒昧,”明知即使是转世,名字也不一定会相同,经年还是抱着某种微小的希望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杨梓。”

杨梓转头看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少年,他身姿笔挺,气质淡漠。仿佛画地为牢,隔绝掉周围不相干的人。他墨黑的眼睛像沉甸甸的暮色,却不是那种带有吞噬性的侵略,那种墨色下隐藏着深沉的温柔,像是要把沉睡中的人轻轻地包裹和守护。

龙算盘迎向杨梓的目光,先是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向她点点头。待经年小跑着跟到他身边,他便掉头而去,只是转身时的僵硬再明显不过。迈出几步的龙蟠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快步往回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地将手心的月牙石挂在杨梓的脖颈上。

“我知道这很失礼,”玉石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心跳,而现在他要把它们送还给能让他温暖让他紧张的源头:“但还是,请你收下这个。”

龙算盘的失态太过明显,以至于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他进了门后就如同一只游魂,从厨房飘到客厅,对着沙发怔愣了几分钟,又晃到了房间。携了手提电脑下楼,目不斜视地挤开来蹭饭的秀秀,然后翻开笔记本,对着黑色的屏幕发呆。

秀秀惦挂着今晚的菜色,愣是没找到购物袋:“你们买的菜呢?”

经年才想起被她遗留在小卖部的包裹,龙蟠微微怔愣,随即歉疚地对秀秀说:“抱歉,是我忘记了。”

老板和貔貅面面相觑,老板向经年以目示疑,经年挤眉弄眼以回,老板无奈叹气:“今晚去撸串吧,我请客。”

刚从浴室出来的穷奇吊儿郎当地穿着黑色吊带背心和宽松的白色五分裤,夹角拖鞋啪嗒哒地踩在木质地板,闻言立刻举爪欢呼。

“我失恋了。”龙算盘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离开客厅:“心情差胃口差,不去了。”

他经过闻言震惊在地的穷奇,在老板若有所思的目光和经年担忧的目光中上楼回寝室,然后一脚踩空。

慌乱中他身手敏捷地去拉扶手,笔记本电脑滑出手臂。他当机立断地放弃扶手,改用双手捞住自由

落地的电脑,一膝盖跪在楼梯上.

正巧下楼的红羽懵在当场:“怎…怎么了?爱卿平身?”

烧烤桌上,众人竖起耳朵听八卦。炯炯的目光中,经年小心翼翼地解释了全部经过,然后捧杯哀戚地说:“可你看算盘那样,嘴上说着要放手,实际受到的打击都看得出来有多大。”

“他那种状态不行啊,”老板仰头喝啤酒,舒爽地叹了口气:“宠物院的会计上也肯定会出错。”

少女心破碎的貔貅闻言狠狠瞪他,老板立刻改了口:“虽说感情自由,全凭争取。但毕竟人家已经有了对象并且感情和睦,中途插手破坏是不道德的。”

经年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赞同。

“但弹指一瞬的人生,有时也充满了看不透的变数。”老板话锋一转,桃花眼春水荡漾:“特别是男女间的爱情,更是如因时盛放的春花,容易在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凋零。”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上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比如女方常常会遭遇到不可抗拒的色诱。”

秀秀立刻会意,激动地举起一串鸡翅:“比如‘给你三百万离开我的女儿’。”

“再比如,”嘴里叼着烤串的穷奇摩拳擦掌:“恶作剧造成双方间的误会。”

“或者直接做的干脆点。”红羽横掌往脖子前一搁,杀气腾腾地划动:“算盘便能在女方最脆弱时趁虚而入。”

“绝对不行!”经年撑桌站起:“你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呢?!”

“三观?那是什么东西?”老板无辜摊手:“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居然还天真到认为我有这种东西吗?”

“跨越种族和时间的爱情,”貔貅胸前比心,满面桃花:“我爱的是你独一无二的灵魂。难道不觉得很感动吗?”

“不是说真爱会经得起考验吗?”穷奇不屑冷哼:“就让我来给他们设下九九八十一难吧。”

“既然是想要的,就抢过来。”红羽霸气总结。

“不行。”经年还没来得及反驳,从背后响起的冷淡男声就打断了她。突然出现的龙算盘拉开椅子

默默坐下:“我先说好,这是我和郑舞间的事,谁都不允许插手。”

“你不是说不来吗?”经年连忙多要了份餐具,摆在情绪明显低落的算盘面前。

“是吗?原来我说过不来了吗?”他沉默了会说:“我不记得了。”

本来点啤酒时按常规来没他的份,龙蟠一言不发地拿过经年面前的酒瓶。开了瓶盖,仰头就着瓶子喝。在场的兽都被他豪壮惊呆了,此景难得,千年难逢。干杯碰酒兴致刚起。龙蟠一转身出去又提回了几瓶白的,混着喝了几圈,形势渐渐不对,谁劝也没用,喝上瘾的龙算盘十头牛都拉不住。

龙算盘喝的烂醉。

听说醉的人难以控制肌肉,所以会十分地重。龙蟠感觉自己左右肩膀都被人架着,几乎是半拽半擡着拖回去的。他的整个世界都是倒着的,旋转的,冒着星星的,这种景象他从来没有见过,看的他一会皱着眉,一会傻兮兮地笑。酒精刺激地他感觉像飞起来漂浮在云端,心脏那块滞涩却拉着他不断往下坠。

再让我醉一些吧,烧掉所有的理智,麻痹所有的痛觉,忘记掉那个人。

胃里突然一阵翻滚,龙蟠猛地推开扶他的人,跌跌撞撞地扑向旁边的栏杆。

吐得一阵翻天覆地后,稍微清醒的蟠龙靠着栏杆下滑,脱力地坐在地上,他习惯性地去口袋摸纸巾,却连带着把手机掏出来。

手机受了震动亮起屏幕,屏幕背景很漂亮。接近黄昏的时候,暖橙色的晚霞印染着蓝色的天空,扯出一道紫色的锦缎。广场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来往,情侣在角落相拥。鸽子群优哉游哉地啄食,偶有雪白色的羽翼划过苍穹。照片是匆忙间随手拍下的,聚焦中心的是个少女微笑的侧脸,嘴角笑意模糊,却流露出无限的温柔。

他沉默地盯着那个少女的脸,就像记忆中那块模糊的壁岸,思念的潮水日复一日地拍打,留下历久弥新的痕迹,始终不曾褪色分毫。

经年试图来扶他时,他长长地叹出口气。挫败的蟠龙伸手捂住脸,苦笑了一下。什么啊,结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你弄得这么狼狈。

“回去吧,我没事了。”他沙哑着声音对经年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经年徒劳地再次翻身,最后挫败地坐立起身。夜光的闹钟指针划向了三点,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但没能安抚她烦躁的思绪。

她打开卧室出门,去厨房找些喝的。冰箱透出的暖黄色光,她蹲在地上扫视一遍,手指划过咖啡,茶饮,碳酸饮料,最后还是抽出了瓶奶制品。

“都是被红羽带的,”她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撕开封口,靠在料理台上有气无力地喝。

放轻的脚步声响起,黑发清冷的少年从暗处显现,他手里拿着瓷杯,没戴眼镜的聚拢了雾气般朦胧迷茫,很难想象精明的算盘,脱去反光的镜片后,竟然有双多愁善感的眼睛。他有些意外经年在这,点头示意后,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睡不着?”各自沉默的氛围中,他出声问。

“嗯,”经年挠挠同她的情绪般纠结的发,小心翼翼地瞅面上平静无波的算盘,想关心又无处开口,她踌躇了会才出口问:“你也是?”

“我没事,”他甚至回头对她露出了安抚的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壁灯的缘故,显得那脸色有些脆弱如纸的苍白:“让你担心了。”

“我只想让你知道,”经年措辞谨慎:“如果你有倾诉的愿望的话,我会在这里。”

他似不甚在意地一笑而过,在经年以为他不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却说话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事,”他拿起水杯凑到唇边,却没有喝:“我只是在想,经年,我是不是错了?”

“灵魂转世,记忆消失,和上世还是同个人吗?每一世的她,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我私心上想把她找到并禁锢在身边,是不是我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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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是,谁特么知道能打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