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玄武篇(三)
连带着妻子也开始有些精神崩溃了,她变得疑神疑鬼,喜怒无常。
最后突破林琛最后心理防线的,是他某天早晨按时震动起的手机。
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要按掉闹钟,屏幕上的壁纸瞬间如寒冬里的迎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林琛彻底醒了。
那是飘在他家楼道昏暗走廊里的,一个披头散发穿白衣的女人。
“你收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妻子默默爬起来,双眼炯炯地看着林琛。
“没事,就是一张…奇怪的照片。”林琛喃喃。
“我受不了了,”妻子咬唇沉默半晌,眼神里回光返照般,爆闪出疯狂的亮度:“林琛,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林琛面色不虞,透着掩饰不住地疲累和强弩之末的苦苦支撑,他递给陈辅星君一把锋利的匕首:“我听说别人说把匕首放在枕头底下可以辟邪,请大师帮我施以法力。”
“可以是可以,”陈辅星君郑重地接了下来,他四肢舞动,吟诵施咒,作弄一番后递回匕首,对林琛语气严肃地说:“拿去罢,这能帮你镇压几日。”
不过几日林琛又来找他了,脸色因为久久不曾的安稳入眠而有了血色,林琛露着喜色,他感激地握着陈辅星君的手好一会,才支支吾吾说明了希望陈辅星君驾临寒舍驱邪的来意,带着发自内心的羞愧和歉疚。
“不碍事,不碍事。”陈辅星君笑的和善,摆摆手说。
林琛家的钥匙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陈辅星君笑眯眯地拿在手中玩弄着。望着林琛离开的身影,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从他背后灵活地钻出来。
“叔父,”青年人嬉皮笑脸地搓着手:“这笔肥羊算是到手了吧?”
青年人叫陈若,他一早便知道,装神做鬼是很容易的,在他和叔父共同谋生的时候就知道。恐惧是
人类内心潜伏着的鬼怪,会把理性和智慧赶得远远的。
所以即使那些手段劣质又容易被识破,他们还是成功得手了好多次。
陈若现在的职业是扒手兼他叔父陈顺贵生意上的助手。他们专找住在城郊,家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上班族下手,他和叔父最近看中的是个名为林琛的上班族。
陈顺贵早年间学过些中医,林琛面色灰黑,黯而无光泽。眼眶灰黑,肤色晦暗,看起来情绪不佳,缺乏激情和自信,看来是伴有失眠头痛的症状。
不过大凡上了年纪还在温饱中苦苦挣扎的中年人,谁没点这样的毛病。
同以往所有的开端一样,叔父迎上去,用同样的开场白说道:“年轻人,我见你眉间带煞,应是最近有祸。”
林琛果然如他们猜测的一般,不屑一顾地离开了。
不过低头赶路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坠上的一条尾巴。
陈若摸清了林琛的住宅和作息,便开始了行动。在扮女鬼的时候,陈若用能扰乱监视器的仪器防止自己的换装过程被拍下。这也是他们选择林琛的原因,毕竟安保周全的大楼,很难这么顺利的下手吧。
而接下来的那些,半夜敲窗,邮寄空纸盒,不过都是些借用道具就能扰乱人心的小把戏罢了。
鱼饵撒下了一段时间,叔父见时机差不多,嘱咐陈若,是时间下一剂猛药了。
陈若便潜伏在林琛住宅的周围等候恰当的时机,林琛夫妻显得很警觉,每晚入睡前,就会仔细检查门窗是否紧闭。
陈若便迟迟未能下手。
这幢老旧的楼房偶尔会停电,半夜跳闸空调罢工,林琛夫妇也不敢随便开窗。陈若正愁没能找到机会下手,他们的女儿就在半夜时悄悄地打开了卧室的窗户透气。
陈若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房间,点燃催眠的熏香,趁林琛一家都陷入沉睡的时候,换掉了他手机屏幕的壁纸。
第二天,林琛果然如同计划中一般,彻底举手投降了。
事不宜迟,日期很快就定下了。也就是这一天,陈辅星君轻易拿到了男人家的钥匙,并且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只是陈若没想到,轻车熟路看似便要成功的这单生意,变成了一块狠狠砸在他们脚面的重石。
林琛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前两天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傻顺贵啊,你还没反应过来吗?”五爷看着女尸,语气苍凉地说:“你这是跳到陷阱里了。”
“如果我是他,”五爷胸有成竹:“只要在家门口安装个摄像头,在上班的地方就能监督到你。如果我没有敲开门,你现在要不就是准备慌张逃走,要不然是自作聪明藏尸体。前者他有摄像头证明,后者你能留下更多痕迹。”
经年仰头仔细寻找,才在墙上找到针眼大小的摄像头,黑黢黢地蜷缩在阴暗处。似是配合五爷的推测,楼下同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人证,物证具在,动机是偷窃被撞破所以激情杀人,再加上你还有其它案底。”五爷摸摸下巴:“他可是有不在场证明和伪造用来混淆视听的证据,这么看来你实在是凶多吉少啊顺贵。”
陈辅星君白净的面皮上惨无血色,他像一只被捞出水丢到岸上垂死的鱼,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握成拳头的手死死攥着五爷的裤脚,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哎,”五爷无奈地叹气:“你称自己是道家门下的,虽然是假的,但也算有些情分在,我也不好袖手旁观。”
“可是,”信息量太大,经年听得眼睛都发直了:“都已经准备得这么完整,要怎么帮陈顺贵脱罪?”
“哎呀瞧着这小姑娘挺机灵的,临上头怎么尽犯傻。”五爷抱怨:“你以为警察怎么回来的这么及时?你仔细想想,这里还有什么环节是我们可以动手脚的?”
经年脑袋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球,看不清故事的开头找不到故事的结尾。在她犹豫的时候,伴随着“踏踏”急促的脚步声,楼梯间涌上了穿着藏蓝色警服,佩带着警徽的两三人,瞬间
显得狭窄闭塞起来。
赶到门口的民警们显然也受到了强烈的视角冲击,领头的人良久才说:“我们接到了报案…”
“我就是匿名报案的人。”五爷跨步而出。
经年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惊讶。
五爷指向经年:“这是我孙女。”然后指着瘫在地上的陈辅星君:“他的话我也算认识,是同行。”
“可是…”民警疑惑又审慎地看着他:“我听说报案是非法入室…现在可是明确的凶杀案!”
“我在楼下散步,然后看到了陈顺贵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就是现在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这个人。我们同在城南街摆摊,做些算命的活计。但这家伙平日就不安分,所以我怀疑他要趁机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五爷简单叙述:“我们两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想着先上来探探情况,就跟着他上楼来了。”
经年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了,报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爷。
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杀人案中,经年和五爷去做了笔记,按必要的程序走下来,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
几方陈述下来,事情的真相很快便水落石出了。
“林琛的老婆借了高利贷,林琛被骚扰的那几天,她以为林琛受到了追债的骚扰。所以才交代了事情,被暴怒的林琛失手杀了。”
“听说林琛一直在偷偷服用治疗躁郁症的药。”
“林琛不是傻子,他早就怀疑陈辅星君他们,在私下托关系找朋友查了陈辅星君的背景,知道他惯用的手法。”
“他杀掉妻子后,决定将计就计,把杀死妻子的匕首给陈辅星君能让他施法,以此来获得陈顺贵的指纹。”
“还将尸体放在冰柜里,是打算混淆尸检时间吧。”
“等等,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经年眼睛发直,打断滔滔不绝的五爷。
“他们的女儿给了我一颗糖,”五爷说:“第一天开业大酬宾,免费看相测命。她是我的第一个客人。还送了一颗糖作为报酬。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她想问母亲去哪了?”五爷继续道:“母亲失踪了两天,但她父亲告诉她要假装母亲仍然在家,每天出门上学象征性地道一声再见。她心下奇怪,但也乖乖地照做了。”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失去双亲了,这样真的是回报吗?”
“你觉得,”五爷反问:“她长大了就不会对今天他父亲所谓感觉得奇怪吗?如果她隐约猜到真相,或者对此表示出一点疑虑,她的父亲又会怎么处理她呢?”
想起那个穿着黑色连衣帽衫,面色阴郁,眼睛阴蜇的男人,还有回望他们如同蛇蝎般的怨恨目光。经年轻轻打了个寒颤:“那她今后…”
“应该会被收养吧,她还有个疼爱她的舅舅,这样不是更好吗?”五爷微微笑。
“等会做完笔录,就陪我去趟顺贵的摊位。”五爷招呼她。
“为什么?您要带点东西给他吗?”经年看了看手机时钟:这么一闹就快到傍晚了,她从早上以来什么都没做不说,工作还没完成,回去一定会被吝啬的老板克扣薪金。
“我挺喜欢那副‘干支地支、阴阳五行’的旗帜,放着也可惜。还有他那从怡家买的木凳,上次试了试质量真是好。还有那副行头啊,搁在那荒废可惜了。不说别的,就那摊位,也是路中心道口人来人往最好揽生意的地方。陈顺贵已经交了半年的租金了,我得去继承下来从不枉他付出的金钱啊…”五爷转头,却看经年惊诧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脸色一肃:“五爷我救了他一条小命,连点辛苦费都不能收吗?”
经年连忙摆手,心想这老头明明是趁人之危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我刚刚问五爷为什么会知道的时候,五爷只回答了我契机。就算那女孩告诉你那两条疑点,您又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我就是你们要找到人啊。”五爷笑得奸诈又不怀好意。
经年先是茫然地看着他,那个笑容勉强覆盖上臆想中一个仙风道骨的影子。她的嘴因为某种不可置信或者失望的感觉而微微张开。
“玄武!”经年脱口而出:“不对,不对,五爷!”她立刻换上了谄笑的表情:“我们找您好久了,跟我回一趟兽医院吧!”
“有什么要问的快点问,”玄武傲娇地一转头:“五爷还要求生存,没这种时间理你们。”
经年抓紧时间,直指中心:“续魂草在哪里?”
“南方,”五爷言简意赅:“岭南之巅,南海之畔。魅惑横生之处,妖魔祸乱之时,际会必起风云。早点出发,或能避开劫难。”
“哎?能不能再具体点?”经年心下一惊。
“天机不可泄露。”
经年还想再问,五爷却先截住了她的问话:“我观你面相和身骨,很奇特,很奇特。”
“卜卦也算不出未来,不寻常,不寻常。”
迎向经年疑问的眼神,五爷郑重地吩咐:“你要知道,所谓命运命运,皆是因果。而你的命运充满变数,但总是在你手中,所以一切既定事皆可打破,约束可解方向可变,只要你能扭转态势并充满勇气。”
“就算这么说,”五爷话锋一转,突然从口袋中摸出五个颜色各异但略显寒酸的香包:“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趋利避害。这里是五爷我特制的平安符。遇到危险时打开,保证你逢凶化吉,一路平安。怎么样?看在我们是有缘人的份上,给你打个对半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结果还是推销的,经年嘴角微抽。但还是掏出钱包选了一个平安符。此行是为了红羽,于是她拿了红色的平安符。希望此行顺利,先讨个吉利。
她送完玄武后回了医院,上门诊疗延迟到了明天。跟老板一商量后,他们都确定是在南海的一座山上,准备出发了再说。经年洗漱完毕后躺在柔软的床上,拿出香包在手上把玩,她解开两根绳子,香包里掉出一小块形状不规则的白纸来。
她怒从心起,虽然不抱着香包有用的期待,但也好歹用些心意嘛,塞白纸就算了,塞个不规则的也太草率了吧!怎么对消费者负责的啊!
然而当她捡起那两张纸时,却看到上面的歪歪扭扭的蝇头小字:“撕开,瞬移”
她看着那行字,若有所思。
#####玄武篇结束后的番外应该是
宠物院的虐恋小剧场
但最近......忙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