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进山
晚饭后，小院里凉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余坤安摊在靠椅上，眯着眼，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衬得夜色更静。
满天星斗亮晶晶地缀在墨蓝的天幕上，他心里那点白天因闲言碎语带来的憋闷，也随着晚风飘远了。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转头对旁边的余大哥和余二哥说：“明儿个天气应该不错。大哥、二哥，咱们仨明早进山转转？活动活动筋骨，也瞧瞧山里开了春能不能找到些好货。”
余二哥一拍大腿，积极响应，“要得！正合我意！顺便下几个套子，看能不能弄几只野兔子回来打打牙祭？”
“这个好！”余大哥沉稳地点点头。
余文波这个小人精扒着余坤安的膝盖，眼睛发亮，“老叔！老叔！要是抓到小兔子，我们能养吗？养白白胖胖的小兔子！”
余坤安乐了，捏捏他的小脸蛋，“哟呵！你们这群小崽子，养牲口还养上瘾了？家里鸡鸭鹅猪羊还不够你们伺候的？咋地，真想把咱家后院整成动物园啊？”
“动物园有大象！”一个孩子高声喊。
“有狮子！”另一个接上。
“还有大老虎！嗷呜——！”
余文波踮着脚，充满向往，“老叔！山里是不是有猴子？你能抓一只像孙悟空那样的回来给我们养吗？让它翻跟头！”
余坤安被这群小家伙逗得好笑，“呵呵呵，你们是要耍猴呢……孙悟空？你们可真敢想！这个要求啊，你老叔我可也办不到！想要猴子？简单！今晚早点闭眼睡觉，梦里头要啥有啥！”
晚上，余坤安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天刚蒙蒙亮，他就一骨碌爬起来，浑身是劲，精神头十足。
好久没有进山了，光是想想，心里就充满了期待，那点早起的困倦和疲惫早跑得无影无踪。他利索地套上洗得发白、磨得结实的旧衣裳和解放鞋，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王清丽被他窸窸窣窣的动静扰醒了，瓮声瓮气地问：“几点了？”
余坤安压低声音：“快七点半了，媳妇儿，天还早，你再眯会儿。”
“不眯了，睡多了脑壳昏沉沉的。”王清丽也撑着坐起身。
走到伙房，老太太已经忙上了。小簸箕里摊着刚出锅的白面烙饼，焦黄喷香，麦子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大锅里水汽蒸腾，面条在翻滚。
“安子，起来啦？赶紧洗把脸，面条马上就好，快得很。这饼子待会儿你们背上山，饿了就垫巴垫巴，顶饿！”老太太头也不抬，手里菜刀细细切着葱蒜，动作熟练得很。
“好嘞，阿奶，你也赶紧趁热先吃口。上山要带的家什我自己收拾就行。我大哥二哥他们早上没过来？”余坤安一边舀水洗脸一边问。
老太太把切好的葱蒜扒到小碗里，“早先过来了一趟，说是回家收拾东西了，吃了早点就过来。”
“哦，晓得了。”余坤安擦干脸，拿起一张热乎乎的烙饼，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麦香十足。
余坤安正站在院子里，捧着大海碗吸溜面条，正吃得香，院子围栏那边就传来余二哥的大嗓门：“安子！面还没嗦完？磨蹭啥呢！”
“快了快了！”余坤安嘴里含着面，含糊应道。
老太太也端着一小碗面条走出来，嗔怪道：“安子，莫急，慢点吃！今儿上山可是要费力气的，吃饱些。”
余坤安点点头，嘴上答应着，手下却更快了，三下五除二把一大碗面条扒拉干净，抹了把嘴。
转身就去仓房拿起他的大背篓，把打包好的干粮饼子、麻绳、砍刀、尿素袋……全部装好。
他又从柜子里摸出两包驱蛇虫的药粉，仔细揣进口袋里。
“媳妇儿，我们走了啊。”余坤安朝屋里喊了一声。
“嗯，当心点，早点回来。”王清丽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阿爹！我们要吃甜甜的野果子！”屋里传来两个儿子奶声奶气的喊声。
“晓得了！忘不了！”余坤安笑着应道，出门与余大哥、余二哥汇合。
兄弟三人不再耽搁，甩开步子，沿着熟悉的山道，加快速度朝大山深处走去。
这段时间地里农活没少干，腿脚都练出来了，崎岖的山路走起来跟平地也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三人脚程快，一路没歇气，没多久就爬上了前山的梁子顶。
此时，一轮火红的朝阳正从东边连绵的山峦后慢慢升起。
刹那间，万道金红色的霞光泼洒下来，将山脚下宁静的村庄、蜿蜒的河流、青翠的田野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美得让人心头发颤。
几人无心多赏美景，继续埋头赶路，又翻过两道植被更茂密的山梁，这才算真正进入了村里人平时活动较少的深山老林。
一进林子深处，感觉立刻不同了。空气潮湿闷热，林间弥漫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蚊虫围着人转，毒蚂蚁在落叶间穿梭。
上山前，他们就用麻绳把裤腿扎得严严实实，但露出的手腕、脖颈还是成了目标。
低头检查，果然有几条黑乎乎、软绵绵的山蚂蟥已经悄无声息地吸附在皮肤上。几人连忙互相拍打，揪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踩扁。
过一条长满杂草的浅沟时，余坤安和余二哥走在前面，手里的棍子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茂密的草丛。
果然，唰啦两声，两条乌黑油亮、小儿臂粗的长蛇被惊得从草里窜出，仓皇游走。
“乌梢蛇！”余二哥眼睛一亮。
这乌梢蛇又叫乌蛇，没毒，是他们山里人泡药酒的好材料。
用乌梢蛇泡出来的黄酒，祛风通络、止痉的效果特别好，老一辈常用来治风湿骨痛、手脚麻木、抽筋，甚至中风惊厥。
“安子！快！堵你那边！有条大的朝你溜过去了！”余大哥在后面喊道。
“好嘞！”余坤安定睛一看，那条被惊扰的乌梢蛇正慌不择路地朝他脚边快速游来。
这条蛇个头不小，体长估摸得有快两米，青黑色的鳞片在透过林叶的阳光下闪着幽光，滑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