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5章 离别、聚首、团圆
“快好了……就快好了……”周桂秋热泪盈眶地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周长歌，忍着意识撕裂的疼痛，将最后一块阴霾撕碎。
整个意识空间里，立刻回荡起亚哈坡惊怒的咆哮。
周桂秋却是笑了起来。
因为她听得出，亚哈坡这一刻的咆哮，只是一种无能狂吠罢了。
“亚哈坡，终究……我成功了！”周桂秋呢喃一声，随着意识世界的刺眼白光，回返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
肩膀上的疼痛开始扩散，失血过多的虚弱也直冲天灵。
当周桂秋再度睁眼，整个人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便支撑不住地向后栽去。
“姐姐！”温润的惊呼声贯入耳畔，还有一双熟悉且温暖的臂膀，轻轻托住虚弱的身体。
周桂秋沉沉喘息了片刻，这才看清了眼前，也看清了她朝思暮想的亲人。
“长歌……”周桂秋红着眼眶，抬起血淋淋的手想要抚摸身前之人的脸颊，却仿佛害怕弄脏他一般，有些迟疑。
此刻，因为意识中恐惧阴霾的破碎，周长歌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张十分清俊的面孔，魁梧的身体更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似乎是想起了一切，也似乎明白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一双丹凤眼满是愧疚和自责，更是带着一丝哭腔：“姐姐，对不起……”
“傻小子。”周桂秋无奈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而且……我们的敌人还在呢！”
周长歌点了点头。
姐弟两人看向不远处的亚哈坡，这个以恐惧为食的人，在看到周长歌完好无损的出现后，身上的气息竟开始惊人的减弱。
“你……你们……”亚哈坡一边承受着意识中规则诅咒的反噬，一边痛苦嘶吼：“你们到底如何做到的！你们不应该……”
“懒得跟你废话。”周桂秋抬起手腕，露出了第二条宁丰赋予的琉璃金线：“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亚哈坡！”
霎时间，俗神论消散的位置，竟骤然出现一道光柱。
这光柱在瞬间顶破了整个刑房，也顶破了血肉海盗船以恐惧凝聚成的这片异空间。
紧接着，这光柱开始朝着四周扩散。
所过之处，那些血腥的刑具、倒挂的尸体，便如夏日冰雪般消融殆尽。
亚哈坡自然也在这光柱的吞噬范围里。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股力量，心中涌起无法压抑的恐惧。而当这恐惧诞生时，他又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进一步削弱。
“该死！怎么会这样！”亚哈坡色厉内荏地盯着周桂秋：“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我的力量会不受控制的消散！你在那股规则力量当中做了手脚！”
“我没有做手脚！”周桂秋被周长歌搀扶着，重重喘着粗气：“桑先生说的没错，你不是亚哈坡！或者说，作为一种特殊的异类存在，你虽然掌握了自己的根源，却也被自己的根源所反噬！”
“你用他人的恐惧同化他人，却在不知不觉间也被他们同化。你……也害怕了！”
亚哈坡呆愣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我也害怕了？”
“不，我没有害怕什么，我……我……”
他还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如同吞了棉花似的，只余阵阵嘶哑的低吼。
不知不觉间，他的额头沁出冷汗，他的表情开始变化。
那是……恐惧。
“桑先生说，你是恐惧本身。”周桂秋讥讽一笑：“因为你的人格，已经被恐惧填满。当你对自己的‘失误’产生恐惧时，你的实力就会真的开始削弱，这就是……证明！”
“亚哈坡，你就在宁丰的后手中烟消云散吧！”
说话间，破碎大半的刑房里，突然出现了浑厚悠长的唱词。
在亘古的词调中，一个个自光柱当中出现的傩戏幻影，如宁丰本人一般挥舞着火铃鼓，足踏刀山火海。
他们的面具尽显慈悲，他们的火把尽显神圣，他们的舞蹈尽显欢快。
“这是……福生祭！”亚哈坡看着自己正在崩解的胳膊，表情扭曲到了极点：“我怎么会被区区福生祭净化！”
周桂秋冷笑连连，并没有回应这福生祭和《俗神论》的关系。
她就这样凝视着亚哈坡，看着他的身体在漫天傩戏身影中逐渐消散。
就在此时，其中一道傩戏身影猛地拔出法刀，朝着无法动弹的亚哈坡重重斩去。
“咚！”
亚哈坡的头颅被斩下。
他的身体在光柱内化作飞灰，他的脑袋也开始崩碎。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亚哈坡神色呆滞地喃喃道：“我为什么……会输？”
话音落，亚哈坡彻底消散。
但旋即，一道凝聚着波旬力量的光团，竟是突然从光柱中挣脱，如同流星般直冲天际。
周长歌想去追，却被周桂秋阻止。
“不必了。”周桂秋挤出一丝笑容：“这光球的存在，在宁丰的计划当中。”
“宁丰……他是谁？”周长歌忍不住问道。
周桂秋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在周长歌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光柱，走出了已经完全崩碎的血肉海盗船。
奇怪的是，《俗神论》留下的这道光柱并没有消失，反倒是捅破云层一般一直存在着。
而在不远处苦苦守候的刘景灵、胡晓慧、李森然，在看到周桂秋和周长歌时，先是脸色一喜，旋即一愣，最后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不是……周长歌吗？”胡晓慧震惊地捂着嘴巴：“你复活了？”
周长歌无奈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刘景灵，胡晓慧，李森然。”周桂秋眼中透着一丝暖意：“你们三人跟着我也很长时间了，现在……我想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大阿姐，请说！”刘景灵立刻道。
“你们三个，立刻去一趟五福村。在那里，你们应该会找到一扇门，门后住着祭灯和尚唯一的弟子。”周桂秋吩咐道：“然后，一切……便看接下来的局势如何发展了。”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大阿姐，你呢？”胡晓慧挠了挠头：“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周桂秋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和我弟弟……在这里好好待一会儿。”
“啊？”胡晓慧懵了：“可是宁丰那边……”
突然，李森然一道轻咳打断了胡晓慧：“行了，大阿姐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吧。事不宜迟，走吧！”
“好吧！”胡晓慧耸了耸肩，也转身准备出发。
刘景灵回过头看了周桂秋一眼，隐隐的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大阿姐……”
“去吧。”周桂秋笑道：“往后的周家……或许还需要你们帮扶。”
刘景灵抿着嘴唇，握着断剑的手指“嘎哒”作响。
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周桂秋鞠了一躬，转身和两名同伴离开了。
此刻，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繁盛的桂花树散落着漫天花雨，释放着醉人的香气。
“长歌，扶我到树下坐着。”周桂秋唤了声。
周长歌点点头，搀扶着姐姐来到了突然出现在树下的长桌前。
此时，兔子诡异们也纷纷聚拢了过来，有的恢复成兔子的模样，有的还是村民打扮。当素白的明月高悬，装点出一片烂漫的星空时，周长歌的眼中也浮现出怀念之色。
“姐姐，你瞒得我好苦。”周长歌苦笑：“当初为什么不加入华龙战队呢？”
周桂秋却是摆了摆手，从兔子诡异的手中接过桂花酒：“来，我们不要再说俱乐部的事情，说说我们小时候吧！”
她将酒杯推到周长歌面前，与其轻轻碰了一杯。
同时，四周的画面也从月下村落，变成了小时候姐弟两人玩闹的后花园。
“那个时候的姐姐，可是太调皮了。”周长歌和周桂秋碰了一杯，将桂花酒一饮而尽后，又是怀念又是哑然一笑：“那个时候，你最喜欢做的，就是偷偷在我后面拍我后脑勺。”
周桂秋“咯咯”直笑，卸去了作为大姐头的面具，露出了当年调皮灵动的神态：“还不是你天天挂着个鼻涕泡晃来晃去，又喜欢逃课看蝴蝶。”
周长歌撇了撇嘴：“我讨厌那些，而且我也不是学习的料。事实证明，家族交给姐姐你是对的，我实在是做不来这些。”
“是是是。”周桂秋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的长歌弟弟啊，就适合做一个快乐的游侠，没心没肺的生活在自己的江湖里。”
本是一句亲昵的调侃。
没成想，周长歌的笑容却浅淡了几分，眼神里充斥着愧疚：“姐姐，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离开家，不该任性的接下俱乐部的邀请通知，不该那么傻乎乎的将同伴们推入火坑，也不该……”
“好了。”周桂秋又给周长歌倒了一杯：“都说了，不要讲俱乐部的事情。你看身后，流星雨！”
周长歌回过头，却见一群星星在夜空划过烂漫的银弧，让月色中多了一抹绚烂的光泽。
“真美啊。”周长歌轻叹了一声：“小的时候，我就渴望着能看到一场流星雨呢。”
“是啊，所以……许个愿吧。”周桂秋笑道。
“许愿吗？”周长歌喃喃着，旋即转过身看向周长歌，开心一笑：“那就许愿……下辈子我做哥哥，你做妹妹！”
周桂秋笑骂道：“臭小子，这是小时候被我欺负狠了，想报复回去吗？”
“不。”周长歌无比认真地说道：“下辈子，我来扛你的风雨。”
周桂秋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姐姐，多谢你。”周长歌语气哽咽，眼眶逐渐泛红，但他还是努力露出一个亦如从前的笑容：“能在最后……可以和姐姐再喝一杯，老天爷待我不薄了！”
周长歌的身体开始变得浅淡、透明，并一点点分解成了荧光。
他露出一丝遗憾的笑容：“只可惜，这一世……我没给姐姐帮什么忙！姐姐，我们再喝一杯。”
周桂秋笑着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和周长歌轻轻一碰，旋即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这一刻，面前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
周桂秋顿了顿，片刻后才放下酒杯。
此时，桌子的对面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无数荧光充盈在漫天流星内，久久不曾消散。
“长歌……”周桂秋抬头看向那些荧光，脸上的笑容有着苦涩，有着欢喜，有着释然：“姐姐不后悔为你做的这一切。”
“可是啊，姐姐害怕孤单。姐姐再也不想回到豪华的庄园别墅时，面对的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冰冷房子。”
“姐姐想你，想爸妈，想从前的自己。”
“呵呵……哈哈哈哈……”
周桂秋笑了起来。
她不断地倒酒、饮酒、倒酒，直至脸色喝得通红，直至那混杂着凄苦的笑容，止不住的回荡在诡域当中。
终于……
“长歌，别着急。”
“姐姐……来陪你了……”
呢喃中，酒杯落地。
空荡荡的桌子开始消散。
四周的兔子诡异们一个个聚拢了过来，尤其是那些时常被周桂秋抱在怀里的兔子小孩。
他们一个个的坐在地上，拍手唱着周桂秋教他们的歌谣，身体也伴随漫天落花而逐渐消散。
最终，村落消散，月鸦陨落，桂花凋零，那轮明月啊……更如镜花水月，徐徐散尽。
当一切重回重度污染区的废墟时，这片黄沙填埋之处，终究只剩下了一块长命锁。
那是周桂秋佩戴在身上的银锁。
正面，是明月和玉兔。
背面，是欢喜团圆的一家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