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浮生一梦——杀！
戏命的乐章与绝望的哀叹此起彼伏。
凄厉的乐曲，过去、现在、未来，永恒的悲剧重复上演，记录的画卷在祂面前展开。
周明瑞。
一个可怜人，一个无能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目眦尽裂。
梦境的牢笼困不住祂，越是下贱，越是不堪，祂愈是接近苏醒。
今日，祂看到了更多。
……
“诡秘之神”漂浮在错乱时空，视线超越了边际，所谓长生久视不过于此。
祂看见了。
看到一颗深红砸入被深沉撕裂的蔚蓝，看到那灾厄的象征在地上肆虐，占据凡人的皮囊，欺世盗名，横行无忌。
为了阻止这不堪入目未来的发生，祂将一部分意识投入那不祥的光点。
尽管祂知道这是徒劳、是无用，过度的观察和盲目的干预，都会使自我状态进一步崩溃，祂依然选择出手。
人类从不是什么理智的生物。
回顾百万年人类史，有太多本应更好葬送于一时的欲望和冲动。
祂虽为神，早早实现了自我升华，严格来说脱离了人类物种，但因为坚守，因为祂固执保存认知的错误，在此时此刻祂仍无法对抗本能，让情绪占据了上风。
熟悉的乳白色的冰冷包裹着祂，骤降的温度甚至滞涩了祂的灵魂。
祂身处完全陌生的天地，固有排斥与祂作对，使祂处处掣肘，但这对于几乎完全“复活”的“灵界主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饱含杀意的涟漪层层扩散，属于“诡秘之神”的气息以超出灵界七光和虚假世界上“源堡”极限反应时间的速度，霸道夺得了最高权限。
祂向灵界下令，让虚假世界的全部信息向祂敞开。
祂要看破这世界的秘密，找出“福生玄黄天尊”编纂的可能未来之一的祸根所在。
巨量的信息一瞬间同时涌来，无实体的漩涡撕扯着与现实对应的灵性空间，形成它的种种彼此摩擦、碰撞，哀嚎和咆哮共鸣。
毁灭的象征对世界发问，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卢米安·李？”
“这他妈是谁？”
四处无人，失了枷锁和负担，愈是无法无天放纵本性的“诡秘之神”，也暂时找回了最符合本我的状态。
祂审视由斑斓色彩杂糅而成的诡异光点，其上散发的属于灾祸和混沌的气息，令祂无从下手。
并非胆怯，而是过于熟悉。
漫长的生命给予了祂积攒凡人难以估量经验的资本，在独属于祂的经验汪洋里，与这颗光点类似的情况恰好能找到匹配，且不止一个。
祂对这样的象征再熟悉不过了。
若是把祂自己以抽象概念的形式表达，得到的也会是类似的结果。
必然的死亡，必然的终结，必然的灾祸会带来必然的毁灭。
祸星。
在人类历史中，对此有过专有的名词。
阿列克谢的苏醒拯救了祂的命运，如若不然，予以时日的最初的“诡秘之神”，定然会成长为足以吞没整个世界的活体洪灾。
“诡秘之神”很好奇，祂浏览过不少“福生玄黄天尊”所编纂的可能的虚假世界。
“星之匙”伯特利·亚伯拉罕荣登“源堡”，“时天使”阿蒙偷天换日，安提戈努斯苏醒将末日提前等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虚假并非全无意义，其中可能潜藏着宝贵的信息，一旦疏忽便会导致不可挽回的灾难。
其中也掺杂了太多纯粹的恶意，为了误导“诡秘之神”，使祂犯下错误而生。
“诡秘之神”不知这次的属于前者、后者哪一个，祂只能冒险检验。
但在这之前，祂必须得到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克莱恩·莫雷蒂哪去了？
周明瑞呢？
为什么祂询问祸根，得到的却不是周明瑞与阿列克谢之一。
纵使再多变化，“源堡”的命运与周明瑞捆绑，“混沌海”与阿列克谢共生，这样的底层逻辑应该是不变的。
不是说两人有多么重要，世界必须如此行走，以他们为中心展开。
而是虚假的编纂也需要契合实际，“福生玄黄天尊”和“诡秘之神”的博弈，归根结底围绕在自我认知上。祂必须以此为突破口，以此为突破口，即不能过于偏离现实。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不论哪种可能，世界走向悲剧的祸根总与周明瑞和阿列克谢有关，那么……这个不知所谓的卢米安·李，又是从哪来的？
很快，“诡秘之神”的第二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面对不可违抗的主宰，灵界知无不答。
世界的倒影向祂展示，从某个凡人的重生，到一位神祗的沉睡。
那是一段不合“诡秘之神”心意的故事。
没有“天之主”，只有堕落的真实，没有再造特伦索斯特，只有完全沦陷的南大陆……这个世界上毫无祂与友人奋斗的痕迹，祂所看到的是：一片死气沉沉，人类最后的进取之心折戟第四纪元末尾，从而导致一个失衡的局面。
七神共治北大陆的格局未有太多改变，被逐出舞台中心的邪神也是如此，祂的朋友，可怜的阿列克谢于第四纪出局后一蹶不振，再未踏出东大陆一步，这或许便是造就不同的拐点。
当然，“祂”从未降生，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只是“诡秘之神”已经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未来，祂也不在乎历史发展中有无自己的位置。
在祂看来，属于祂的落幕或早或迟，并无太大区别，从未出现更是最好。
祂细致浏览这个世界的“克莱恩·莫雷蒂”的人生，寻找问题所在。
祂本以为“卢米安·李”是塔罗会的一员，亦或是亚当计划中的一环，这才解释的通祂的疑惑，可直到故事快要结束，祂也没得到半点线索。
“愚者”的沉睡，“空想家”与“倒吊人”的融合，“黑夜”阿曼尼西斯的布局，这些都没有涉及一个叫“卢米安·李”的人物。
再往前看，廷根、贝克兰德、五海、南大陆……哦，说到这两个地方，“诡秘之神”只觉得拳头硬了。
祂庆幸自己给克莱恩下了重药，提前粉碎了另一个自己瞻前顾后、娇柔做作、首鼠两端、优柔寡断的弱点。
可惜祂不能干预虚假的历史，把力量真正伸入这个世界，否则祂觉得祂一定会砸点什么。那么，问题会出在哪呢……
伴着“总有一些高于其他”这半是感叹、半是宣誓的话，“诡秘之神”把目光投向更远。
祂发现这个世界的周明瑞做了一个决定。
在真正沉睡前，祂选择还“源堡”上同命相连者一个自由。
怎么敢的？
给“诡秘之神”逗笑了。
果然，那些不属于当下时代的旧日遗民，在“重生”后大多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小有大。
有的于不知不觉沦为“福生玄黄天尊”的棋子，有的自我放弃堕落为傀儡，更有甚者勾结外神。
在这些人中，幸于神力伟大，“诡秘之神”捕捉到了游走的真相，第一次在命运长河中锁定了“卢米安·李”这个名字。
一个孤儿。
被旧日遗民收养的孤儿。
“诡秘之神”不在乎收养卢米安·李的人是谁，也不在乎是谁剥夺了这凡人的双亲，就像祂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一样。
祂命令灵界加速，使祂能看的更远。
时间轴从抽象变成具象只花了不到一秒，无数画面层叠，从今天到一千天后，只需要转身向右走上一万步。
“诡秘之神”行走在临时搭建的时间走廊中，挨个审视。
祂看到了接近完整阿列克谢的亚当，看到了死而不僵的奇克和罗塞尔·古斯塔夫，梅迪奇和阿蒙在这段历史中所占的比例也是不小。
于是，问题来了。
有两个明显是因蒂斯人，还是因蒂斯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了众神和天使之中，甚至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这又是谁？
一个老鸨，一个歌女？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诡秘之神”粗糙浏览了两人的过去，带着种种疑问继续看，然后……
果然蚌埠住了。
先不说这种人能成天使——当初阿列克谢搞分封的时候，好多后来第四、第五纪元赫赫有名的王侯将相，出身也是相当卑微——可后面的种种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卢米安·李竟然靠着交配，还是和好几个真神交配，就成了序列一？
成为了“征服者”？
哈，世界终于疯了吗？
“诡秘之神”油然升起一股悲哀。
祂要是能穿越时空，第一件事不是阻止导致阿列克谢死亡的背叛，肯定是第一时间跑到梅迪奇面前，告诉祂这个悲惨的事实。
原来我们可爱可敬的“红天使”、“战争天使”梅迪奇殿下，所求的再进一步的晋升，要通过和奇克那个人妖……哦不，是和好几个人妖媾和，就连“原初上帝”都会加入这场盛大、宏大、史诗级别的ipart，给祂的钩子来上重重一击。
真是绝妙的笑话。
“诡秘之神”目噙烈焰，整张脸孔分裂扭曲，无数半透明蠕虫疯狂战栗，宣泄着无声的怒火。
放他妈的狗屁！
这算什么！
祂怒火中烧，恨不得找“福生玄黄天尊”对峙，告诉这头傲慢的怪物：你可以尝试攻破我的心理防线，可以侮辱、贬低、捏造，各种下流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你唯独不应该用如此令人作呕，彻底否认无数牺牲者大义的方式！
如果靠媾和就能得到“原初”的力量，那阿列克谢破碎的灵魂和肉身算什么？
如果边埋怨边发小孩脾气，就能保送天使，那伯特利承受千年折磨，精神不得片刻安宁，亲手送走几乎所有后裔，又算什么？
那些死于统一战争，为了维护秩序，为了缔造一个和平国度，为了世界重新正义而死的战士们，又算什么？
“福生玄黄天尊”和祂之中，一定有一个疯了，而且疯的彻底。
“诡秘之神”渐渐麻木，最初的情绪发泄后，祂的心彻底死亡。
祂以过于平淡的态度，看完了后面一点。
“南北大陆实质上毁灭，和‘倒吊人’融合的亚当以近乎自我献祭的方式，联手等同于灵魂死亡只剩虚伪人格的克莱恩·莫雷蒂，强行扭转了‘堕落母神’的入侵，祸水东引至屏障内的西大陆……”
“大难当头，塔罗会的‘正义’奥黛丽·霍尔，于酒会上发表所谓‘生而高贵’的结论……”
“梅迪奇向一个和人妖媾和的孬种妥协，承认对造物主的背叛和否认……”
杀意在高涨，意识强行脱离，半沉睡于“源堡”最深处的“诡秘之神”顿时清醒。
杀！
清醒，祂从未比现在更清醒了。
周明瑞用最快速度弄清了现状，处理完“乔治·奥古斯都预想称帝、奥尔索诺·特伦索斯特御驾亲征、罗塞尔和‘混沌之子’虚与委蛇”等等信息后，猛然发现自己手里竟擒着一股可怖至极的毁灭性力量，而这力量正指向同时走出昏沉状态的克莱恩·莫雷蒂。
祂紧忙挥散了从数万光年外投来的属于黑洞的概念，否认了对克莱恩·莫雷蒂的锁定。
险些酿成大错。
假的，都是假的……祂一遍遍告诫自己，并命令“源堡”全速运转，将整个世界扫描了一遍。
还好，没有“卢米安·李”。
祂松了口气。
还好……
……
因蒂斯，里昂市。
一只苍白的手掌推开了厚重腐朽的黑色棺椁盖子，克莱恩·莫雷蒂的本体将使用“愿望之神”科塔尔尸体制成的秘偶，从坟墓里拉了出来。
昏暗的墓穴内，“时天使”、“宣告天使”、莎伦，祂的长辈和恋人围绕着祂，等待祂宣布最后的决定。
头顶魔狼特征的秘偶和祂双手紧紧相握，秘偶城市的控制权飞速交接，与城市对应的，位于灵界的投影在“奇迹”、“嫁接”和“命运木马”的权柄加持下，与祂的灵体相容。
现在，祂即里昂，祂即万千虚假命运的终点。
克莱恩背负着不完整的仪式象征，最基本的行动都变成了困难。
在短暂休整适应后，祂尝试迈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