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午夜上门
那辆车的车厢上，审判之剑纹章十分显眼，车厢圆润的外形看起来有点像油罐车的罐子，只是通体黑色，材质没有选用钢铁，倒像是某种木材。
“红手套”小队队长索斯特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问：
“还适应吗？”
“不清楚，我总觉得雾里会冲出来死灵，周围的树想杀了我。”
索斯特表示理解，从南大陆返回后，幸存下来的许多小队成员，都染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看谁都觉得有威胁。
在国内，他们的敌人多是野生非凡者，是邪教徒。
这些人或许凶残，或许堕落，但同时也意味着松散、不成秩序，和成建制的军队完全是相反的概念。
一支由非凡者充当骨干组成的军队，是难以撼动。
在国内，无论邪教徒和野生非凡者的准备有多充分，归根结底，隶属于教会的官方小队们，还是在主场作战。
他们可以调取支援，申请军队和警察辅助，可在南大陆战场上，陌生的环境，处处可能暴露杀机，周围的一切都是敌人，不论有机的还是无机的。
各种非凡能力被用出了花，敌人不只是人类，巨人、巨龙、血族、非凡生物，特伦索斯特人无所不用其极，其残酷、其绘制的地狱图景，不可避免地给每一个参战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噩梦。
“放轻松，我们回家了。”
索斯特故作轻松的笑言隔着车厢挡板传来。
“这次‘军情九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和我们一起行动，三支完整小队，额外的火力补给和提前等候的急救员，不会有意外的。”
但愿吧……埃里克衷心祈祷。
直到现在，他仍难以忘记在南大陆临时服役时收到的，附有许多同僚姓名的阵亡通知书。
这种事每个小队都难以幸免，他们也不例外。
原本索斯特小队是七人，现在只剩六个，幽默风趣、平常总不着调的“诗人”，伦纳德·米切尔永远离开了，战争后教会人力紧张，也一直没有新人来补上伦纳德漏下的空缺。
很快，临时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西区，他们在西区和皇后区交界处下了车，转为徒步。
经常合作的“红手套”和“机械之心”自然而然混在了一起，彼此分享着设备，来自“工匠”友情赞助的半机械半非凡便携通讯设备，分到了每一位“红手套”身上。
军情九处的人则孤零零的自成一派，他们一向神秘兮兮的，从不同外人有密切合作。
据说这次行动，涉及到了一位男爵，才搬出了这支独立于军方，直接对王室负责的孤狼机构。
“队长，一会儿开始了，我们听谁的？”
发量稀疏的汤森问道。
正和“机械之心”小队队长伊康瑟·伯纳德小声交谈的索斯特转过头，清了清嗓子。
他目视着从军情九处队伍中脱出，朝这边走来的黑衣男人，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一些。
“塞西玛执事是本次联合行动的统一现场指挥。”
那位“女神之剑”？
怎么之前没有通知过？
不止“机械之心”，就连“红手套”们，听到这消息也是一脸惊讶。
动身前，他们得到的消息，不过是有一群国外非法非凡者策划破坏活动，需要尽快逮捕。
明明只是一次较为严肃的反间谍工作，怎么突然就要和半神公事了？
“女神之剑”克雷斯泰·塞西玛，正是在南大陆战争中，破格晋升获得神性的几位正神教会高层之一。
不等各位官方非凡者提问，刚刚提到名字的克雷斯泰·塞西玛，从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厢中走了下来。
方才出发的时候，可没见他的影子。
“塞西玛执事。”
众人不分阵营齐齐问好，以表对半神的敬意。
“女神之剑”一贯没有架子，藏在竖起衣领里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就算问过好。
他环视一周，湖泊般深邃，给人幽静恬淡的眸子，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自然抚平了众人心中的忐忑和猜疑，连站的较远的军情九处探员们也受到了影响，不自觉靠近了这位半神。
“事态严肃。”
开场用词简介，附合“女神之剑”的作风。
“我们接到紧急线报，因蒂斯前王室索伦家族和弗萨克王室艾因霍恩家族达成了合作，指派小队潜入了贝克兰德。”
“得到消息较晚，我们尚且不知他们的真实目的，但一定要阻止这些间谍的阴谋，不论是什么。”
在场非凡者纷纷表态，克雷斯泰·塞西玛见状，继续道。
“据线报消息，这群人就藏在庞德家族的祖宅。”
“他们绑架了庞德男爵，胁迫男爵为他们的间谍行为作掩护。”
说着，塞西玛只露出半张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犹豫。
他想了想，决定坦白，以免信息不等，白白让同伴和部下陷入危险。
“庞德家族很古老，历史可以追溯到鲁恩建国初期。”
此话一出，军情九处几个探员明显不悦，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权限较高的“红手套”队长索斯特和“机械之心”队长伊康瑟，花了几秒时间，听出了塞西玛执事的潜台词。
“您是说，庞德可能和第四纪的堕落贵族有联系？”
索斯特的用词很谨慎。
塞西玛没有回答，“女神之剑”把目光投向了远处，庞德祖宅所在的方向，空着的左手忽然抬起。
“开始行动。”
……
黑漆漆的公路边，穿着黑白格制服的短发男子看了眼怀表，确认着时间。
这时，别在他衣领的便携式对讲设备的发声装备，传出了声响。
“可以突破了。”
“收到。”
做警察打扮的“红手套”小队队长索斯特，同几位队员对视一眼，最后一次检查了随身携带的装备，出手压紧帽檐。
“机械之心”负责远程协助，兼预备队，军情九处不善合作，选择单独潜入，于是正面接触的任务就落到了“红手套”头上。
但说实话，放着一群缺乏快速有效的强力输出手段的“不眠者”，试探一栋可能住满了“猎人”和“战士”的屋子，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尤其是“女神之剑”克雷斯泰·塞西玛没有协同行动的情况下。
这位新晋半神还不能很好收束自己的灵性，贸然闯进索伦和艾因霍恩的警戒范围，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好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只是官方非凡者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应对的，所以也不觉冒进。
索斯特上前，轻轻叩响紧闭的大门。
“谁？”
门后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
“库克·布莱克，西维拉斯场的。”
那嗓音停顿了一下。
“警察？”
声音变远，等到再出现时，换了个更沉稳的，听起来像是管家。
“警官先生，有什么事吗？”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索斯特和副手位置上的埃里克互相看了看，开口道。“我们在追查一个案子。”
“有人报案，教会夜校的一个学生走丢了，我们来看看。”
“警官，这栋房屋属于拉夫特·庞德男爵，是一位贵族的私有财产，”疑似管家的男人立刻回应，“我是否可以理解，西维拉斯场在怀疑一位高贵的贵族，试图指认庞德家族的继承人为绑架犯？”
“而且您的话满是破绽，这里是西区和皇后区交界，怎么会有人家把孩子送去教会夜校，那是东区人和贝克兰德桥区人的选择！”
索斯特握紧了左轮手枪，装出无奈。
“行行好，老兄。”
“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怪，但我们确实接到了报案，总要查一查不是？”
“再说，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可担不起诽谤贵族的帽子。”
紧接着，他站远了一些，守着门口的其他“红手套”，也自动拉开了距离，防止嫌疑人从门内爆破。
“我听过庞德男爵的好名声，您就当行行好，请男爵开门，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相信男爵也不想看到，他的邻居，一位无辜的少女就此和家人被迫分离。”
门后的声音又消失了，这次停顿了许久。
“我需要询问主人的意见，请你谅解，警官。”
索斯特忍不住摸了下帽檐。
“希望您快点，这几天晚上还蛮冷的。”
随着门后脚步声越来越远，下巴略尖的鲍勃凑了上来。
“队长，你说他们会开门吗？”
索斯特留意着别墅那一扇扇拉着窗帘的窗户，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应该会吧，贵族们很在意自己的名声，丢了人这种事，他们沾上了也会作难。”
发展也果然如索斯特料想，五分钟后，管家回来了，伴着门闩抽拉的动静，热气和光亮一块扑出了门。
比起其他经济状况宽裕的贵族，服务庞德家族的老头过于干瘦了，比一具尸体好不了多少。
但这可以理解，毕竟庞德家族的名声不是很好，这代庞德男爵更是挥霍成性，任何一位有理想、抱负的管家，恐怕都不会选择上门。
这位年龄颇大的老人，怕不是前代庞德子爵留下来的老仆。
“男爵昨夜喝了酒，没法亲自陪同。”
老管家把一行人迎进了门，絮絮叨叨解释着。
“我可以陪你们四处看看，请小心一点，很多地方放的摆设年份都久了，都是老古董。”
索斯特点了点头，眼神渐渐严肃。
他没有仔细听老管家的嘱咐，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队员立刻分散，从门厅开始，一个一个房间检查。
弗萨克人的特征很明显，尤其是非凡者和高层，夸张的身高使他们和北大陆其他国家格格不入，只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至于因蒂斯人……一般平民还好，顶多从口音上分辨，但据线报讲，这次潜入的间谍来自索伦家族，这群前王室最注重排场，不论做什么，都习惯把自己打扮的活像个花公鸡，好像不花枝招展就会辱没门楣似的。
警察忽然变脸，可吓坏了老管家。
在“红手套”即将查到明显有人居住的客房时，这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拽住了索斯特的手臂。
“不能惊扰客人。”
索斯特眯起眼睛，示意队员先停下。
“我们只是看看。”
“不，不行。”老管家急忙解释，“如果让客人看见警察进了家，听说附近街区丢了人，他会怎么想？”
“这有损男爵的名誉！”
说的倒是在理，不过索斯特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们不是真正的警察，并不需要对着所有贵族点头哈腰。
再说了，拉夫特·庞德还有名誉可言吗？
就在索斯特即将下令强行开门时，负责另一边搜查的埃里克一路小跑，从门厅绕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惊慌失措的仆人。
“队长，有发现。”
这个强壮青年也不避讳管家，直接道。
“楼梯左边，发现了一个正在施工的地下室。”
说着，他附到索斯特耳边，几乎看不见嘴唇嗡动，更别提声音。
“辛迪入了梦，在地下发现了几个精神体，而且地下室入口的脚印都很新，还有一批葡萄酒和面饼摆在门口，没来得及送下去。”
手僵在半空的索斯特渐渐卸了力，他轻轻甩开老管家比秸秆粗不了多少的手臂，摆了摆手。
“算了，先别开门。”
接着，他看向管家，问道。
“能告诉我客人的身份吗？”
“我们需要做个登记。”
老管家松了口气，招呼男仆取来了纸笔。
他寥寥几笔，画了个简易纹章，然后指着这个由蜜蜂和桂冠组成的图案道。
“这是维杰里家族的家徽，弗朗索瓦·维杰里先生是一位优秀的历史学家，也是男爵的朋友。”
“他最近想拜访贝克兰德大学，男爵不想让朋友麻烦，就把维杰里先生留在了家里过夜几天。”
“哦，因蒂斯人。”索斯特缓缓点了下头，笑得富有深意，“一位因蒂斯贵族。”
他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打扰客房里的客人一般，在管家陪同下回到了门厅。
正当管家松了口气，认为终于能送走这几个瘟神，索斯特忽然定住脚步，没往大门位置去，一拐、径直走向了楼梯方向。
老管家紧忙上前。
“先生，那边已经查过了。”
索斯特笑着回答。
“我听说还有一间地下室。”
“是酒窖，里面……”
见几人不会轻易松口，老管家直接挡在了索斯特身前，拼命解释着。
而索斯特只是轻轻推开了管家，他盯着地下室黑洞洞的入口，视线划过摆在一旁的葡萄酒和面饼。
“先生！”
“您不能……”
管家的嗓音愈发尖利，刺得索斯特耳朵生痛，正当他准备用非正常手段令管家闭嘴，他那沉寂许久的灵性直觉骤然报警。
凭着战场上磨砺的本能，“红手套”队长猛地转身，堪堪躲过袭击。
一柄匕首从他鼻子上擦了过去，深深嵌入地面，尾部一簇簇火焰悄然绽放。
这不知从哪袭来的锋利如同预告，在入地的第一时间，掀开了挡在众人中间的遮羞布。
……
留在街边的克雷斯泰·塞西玛霎时暴起，熟稔开启银色手提箱，取出了通体骨白的短剑。
他一路奔过紧凑停放的马车，挨个拍响车厢，同时低吼。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