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意外嘉宾
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用彩色羽毛装点胸口和肩膀,活像公鸡一般的男子,缩在地下室大门投下的宽大阴影下,窃窃私语着。
略显沉重的扎扎声中,铺着深色石板的甬道露出全貌,身高超过两米,整体披甲执剑的半巨人,提着数颗头颅,一步一喘息。
这位有着明显弗萨克特征的中间人身后,跟随了几个稍矮于他的侍从,同样披甲手持武器,但散发出的气质各不相同。
有的招人厌恶,有的谈吐举止优雅如骑士,有的暴躁,有的精细胆大……这是一支由“猎人”和“战士”混编而成的小队,也正是靠着他们的力量,莫托夫·艾因霍恩才能轻松杀死所有鲁恩籍竞争者。
“门,无所谓,里面的东西,重要。”
“收割者”莫托夫·艾因霍恩似乎患有先天的口吃,说起话来总是一顿一顿的。
“嚯,说些废话就能掩饰你匮乏且贫瘠的智商吗?”
阿尔贝·迪昂·索伦——因蒂斯前王室索伦家族的分支,本能呛了两句。
“猎人”的相处模式总是充满火药味的,动手更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提刀开片,是“猎人”从小就要习惯的生活调味剂。
不过,现在两方都坚持着难得的冷静与和平,哪怕充盈血气的地下室,并不能使人心宁。
鲁恩本土对图铎遗产感兴趣的人死了一大片,有一个算一个,没有逃出去的,全部摆在了地上,头颅堆成一圈,尸体摆在了另一边。
毕竟是外来者,索伦和艾因霍恩这对竞争了两千年的冤家,在碰面的第一时刻,就默契各选一边,开始清除那些他们认为不够格的“探索伙伴”。
祖上没有出过天使的,都不够格。
想到这,阿尔贝·迪昂·索伦恶劣的笑了笑。
他扫了眼只有序列九,连“猎人”的基本能力都没完全搞清楚的拉夫特·庞德,呲起尖锐的犬牙。
遗迹的原主人倒是够格,可就是后代太不尽人意……
自从索伦王朝被罗塞尔推翻,早已衰落的索伦再无法自我欺骗沉溺于昔日荣光的幻梦,这些流浪王室才迟迟意识到,属于他们的顶峰已经过去。
羞愧与怨怒呈几何倍的返来,压得索伦们喘不过气,其他王室的嘲笑,贱民的耀武扬威,曾经的臣仆——那些不入流贵族财富、权势超过了他们;当不用从事生产工作的王室不得不屈居人下,靠出卖力气生存,一种畸形的变态心理,借由这个家族的血肉,完全盛开了。
阴恻、心胸窄小、妒忌心强等等负面词汇成了相当部分索伦族裔的标签,立志振兴家族的伊莲还是少的,更多的索伦是像伊莲的父亲一般,守着过时的旧思想,谁也看不上,最终把仅剩的家产挥霍一空。
可以说,整个索伦都在经历一场痛苦的慢性死亡,且大部分成员不自知。
“别废话了,进去。”
莫洛夫·艾因霍恩是个急性子,把手下唯一的活人——拉夫特·庞德,推到了身后。
他嗅到了地下不断传来的呼唤和诱惑,第一个走入甬道。
不需要火把和马灯,一簇簇火焰与黎明的展开,为他们扫清了黑暗。
数不清的房间分布在地下室两侧,用于伪装的地下室空空荡荡,只有一排排与大门风格相近的长凳桌子,看样子属于“玫瑰战争”时期。
不断做着乏味的检视工作,一行人押着瑟瑟发抖的拉夫特·庞德。一直来到尽头对开的黑色大门前。
伸出包裹甲胄的手掌,缓缓用力,推动门扉。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开始回荡,石门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莫洛夫·艾因霍恩眼中突然浮现点点灵光,映照出纠缠交错的无数气场颜色。
他心中一紧,浑身爆发火焰,挡住了自己,同时后退了几步。
跟在他身后,手里空闲的小队成员立刻向前,或张开黎明凝固而成的护盾,或召唤火焰警惕,分工继续推动大门。
石门的缝隙迅速扩大,一截黑色的、滑腻的生物突然从上方掉了下来。
那是条长着三角脑袋,有红色花纹的长蛇。
在挣脱牢笼的一瞬间,数量难以计数的蛇群飞速涌出,仿佛没看到近在眼前的威胁,顶着火焰的灼烧,疯狂往大门外游去。
门后似乎有可怕的怪物在追赶它们,更大的恐惧战胜了冷血生物怕火的生物本能。
还不等众人作出反应,黑压压的渡鸦迎面扑来,这些精准、狠厉的猎手,从低空压下,借着人群中间的缝隙,闪电般窜过。
“渡鸦?”
提前抵达贝克兰德踩点,顺便搜集情报的阿尔贝·索伦皱起眉头。
这些鸟类使他有了不好的联想。
不过顾不上太多了,因为莫洛夫·艾因霍恩已先他们一步,跨过了黑色门扉阻拦的入口。
越过门槛和蛇群,一处中央有数不清蛇群尸体环抱的尸山映入众人眼孔,体型夸张的蜘蛛在尸山里爬上爬下,像是把这当作了巢穴。
莫洛夫目视着前方的作呕场景,挥动手中长剑,斩出一道橘红色火焰,不顾可能隐藏的危险,直接点燃了整个大厅。
“你!”
阿尔贝·索伦顾不上情绪发作,呼唤同伴也加入了清理障碍的队伍。
他们谨慎躲在了靠后的位置,和拉夫特·庞德只留了半米距离,把表现的机会几乎全部让给了艾因霍恩的小队。
很快,大厅被肃清,依附尸体气势愈发雄壮的火焰将整个大厅照的通明,揭开了纱幔。
露出全貌的大厅和外面的甬道风格一致,以深黑的石板为主,耸立着八根同色圆柱。
高耸的穹顶垂下一根根金属圆杆,底端是雕刻成不同生物,且仍在燃烧着的烛台。
不会散发温度和光亮的黑色火焰静谧摇曳,好像从未熄灭。
“好吧,已经不亏了。”
重新走到队伍前方,和莫洛夫·艾因霍恩并肩站立的阿尔贝·索伦故作轻松笑了笑。
随着他指的方向,一枚枚型式不同的非凡特性依次出现。
它们长在腐朽的骨骼和风化的各个时代服装上,记录了庞德家族由兴盛到彻底衰败的全部历史。
显然,这些非凡特性均来自探索遗迹失败的庞德家族成员。
面对黑色墙壁上刀劈斧砍般的花纹烙印,那些镌刻岁月的印记,崇尚暴力的“猎人”仅是一扫而过。
他没兴趣对故纸堆里的旧事伤春悲秋,他的眼里只有那些能带给他利益的,力量和价值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还没结束。”
莫洛夫·艾因霍恩也贪婪注视着地上的非凡特性。
但他比阿尔贝·索伦更有定力,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也命令小队不许随意触碰。“你,去最前面。”
突然,莫洛夫对拉夫特·庞德下了命令。
背后时刻悬着剑刃的拉夫特·庞德不情不愿走到了众人前方。
他尝试挣扎。
“我听说我的叔祖父说,地下室里关了一个仇恨‘血皇帝’的恶灵。”
“我会不会激怒它?”
“那你最好祈祷,它的脾气不会太差。”
这次,阿尔贝没有反对莫洛夫,显然在他看来,让和“血皇帝”图铎有着血脉联系的拉夫特·庞德排雷,也是最优解。
一个序列九闹不出多大风浪,就算拉夫特·庞德幸之又幸的触发了“血皇帝”留下的宝藏,得到了馈赠,实力大增,也最多是变成一头毫无理智的怪物。
一头没有理智的怪物而已,几人好好配合还是能解决的,到时候再分赃也不迟。
果然,和科沃斯阁下猜的一样……面上仍是担惊受怕的胆小模样,拉夫特·庞德不断催眠着自己,不去听身后小声嘀咕的嘲笑。
第一次迈入昔日帝国辉煌的他,哪怕展现在他面前的仅是冰山一角,也足够他震撼。
左四十一倒立烛台,右四十,这是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规格。
莫大的惭愧酝酿,拉夫特·庞德迈着沉重的步伐,推进着队伍脚下路程,也开启了遗迹更多部分。
在索伦和艾因霍恩的强迫下,他来不及欣赏大厅高台上并立的两个高大王座,来不及思考并立王座背后的含义,就草草绕了过去。
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走在第一个的拉夫特·庞德忽然看见大厅底部的墙壁上,有七扇高达沉重的黑色石门,它们依次排开,顺序和分布都完美符合了第四纪在不对称上的追求。
“去看看。”
递给拉夫特·庞德一根临时制作的火把,阿尔贝在他背后用力一推。
踉跄止步,小心翼翼把光源凑去,右数第一扇门上的花纹缓缓苏醒。
深黑为底,万千璀璨簇拥绯红之圆的图案震慑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一时间,对隐秘历史还算有点儿了解的阿尔贝和莫洛夫好似发了疯。
他们野兽似的,扔开了拉夫特·庞德,将大门一扇扇推开,一次又一次面见真神塑像和圣徽。
在左侧最后一扇门,战神塑像出现时,莫洛夫和跟他同来的弗萨克人,皆发出来痛苦、疯狂的哀嚎,不断挤压着自己的双眼,像是看到某种混沌,飞奔退出了房间。
他们对信仰,明显比庞德和索伦捆一块还要虔诚。
“还剩最后一扇门。”
脸颊晕染着不自然绯红的阿尔贝,勉强维持着冷静。
他左右看了看,说道。
“六神看完了,中间应该就是图铎。”
“呵,四皇之战中,只有四位皇帝是绝对的敌人,图铎不可能在自己修建的地宫供奉敌人。”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拉夫特·庞德,把好用的工具人推到了最前,命令拉夫特打开。
“被……被挡住了。”
深入了几米,拉夫特·庞德指着前方倒塌的通道,和填满空间的泥土石块,低着头埋着脸。
“哈,废物!”
阿尔贝毫不留情的嘲笑。
莫洛夫时刻板着的脸,也挤出了一丝不屑。
两位强大的“猎人”调动灵性,火焰精准爆破了沿途所有障碍,炸出了一扇新的大门。
那是一扇血淋淋,表面还残留着新鲜血液的对开大门。
坍塌的甬道间,有更多色泽不一的非凡特性零落。
“积土有点年头,这些血不可能是新的。”
阿尔贝喃喃自语。
他其实该意识到不对劲的,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遗忘了嘴上念叨的反常,身体还在行动。
众人仿佛失了魂,被大门上不断滑落的血液捕获,不由自主地向往门扉靠近。
高大的弗萨克人互相拥挤,重量压得年久失修的甬道不断颤动,顶部又有石块和泥土掉了下来,直接撒了最高大的莫洛夫一脸。
这一下彻底惊醒了艾因霍恩家的“收割者”。
五官深邃、毛发粗壮的披甲“猎人”惊恐后退,然而在他有所行动之前,血淋淋的双开大门竟自己打开了。
内里透着黑色的火红,仿佛无穷无尽、永远燃烧的虚幻火焰。
它们簇拥着房间内唯一的黑色高背椅,守护着座椅上低垂着脑袋,安静而死寂的男子。
不容反抗的力量从天顶骤然降下,除拉夫特·庞德外所有人,全部被死死按在了地上,近留头颅可以自由活动,无一例外。
也正是此时,身着红黑色情报部制服,身材正常、面无腐烂痕迹的男人,缓慢抬起了脑袋。
“他”嘴角噙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铁色的眸子里映着火光,手里长剑拖在地上,擦出了一道长长的火星,融化了半个地面。
一张英俊的虚幻面庞罩在原本五官上,动弹不得的莫洛夫和阿尔贝等人,能轻松分辨看到的敌人长相并不真实,却怎么也无法看到虚幻之下。
随着男人脑后赤色蔓延,红色瀑布洒至小腿,挣扎着妄图殊死一搏的阿尔贝和莫洛夫,几乎是同时失去了抵抗的动力。
“梅……梅迪奇……”
索伦家族的“收割者”嘴唇颤抖着,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艾因霍恩的后代同样震惊,但比起阿尔贝·迪昂·索伦,他眼中多出了另一份情感。
“‘战争天使’……‘红天使’……”
他喃喃对方的尊号,狂热渐渐压过了恐惧,占了上风。
“战神”对弗萨克的独夫统治和思想支配,果然是有必要的。
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战神”信徒莫洛夫·艾因霍恩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