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我们仨
“虽然是贵族，但初到贝克兰德，如果不想让人把我当成暴发户，最好是租赁一套西区的别墅，而不是贵族聚居的皇后区。”
“那里虽然离王宫更近，是身份的象征，也方便融入贵族圈子，但人总是排外的，面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他们能得到的第一手信息，将会成为他们评价此人的基准。”
“直接搬到皇后区，会给人留下迫不及待挤进圈子的印象，可不巧的是，科沃斯·科兹是一个过惯了奔波日子，喜好旅游、探索甚于社交的边缘人。”
“他来到贝克兰德的借口，是希望借助贝克兰德大学的优质资源，在首都募集资金，来把手头的历史研究事业发展的再大一些。”
“当然，还有家里的因素，他不存在的家人，希望已经不小的他尽快成家，所以命令他带上了家族为他挑选的未婚妻……”
不等克莱恩抿一口茶水解渴，双脚交叉翘在矮桌上的伦纳德便迫不及待地拆台道。
“你确定是‘家里人’？”
没个正形的诗人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每一下都好像正好砸在了克莱恩的敏感神经上，被暗戳戳点到的另一个人——莎伦，对此没有反应，倒是其余几位旁听的，克莱恩麾下新小队的成员，一个个缩成了鹌鹑，生怕过会儿“诡法师”发怒的时候殃及池鱼。
“还有！”
克莱恩强作冷静，装出一副没听清伦纳德说什么的样子。
“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皇后区的房子更贵！”
“‘提灯天使’只一次性给我了一笔活动经费，历史研究事业又是个很花钱的买卖，我们必须节省经费，来维持好这只吞金兽，以免被人看穿马脚！”
“你确定不是你心疼钱？”
自从两人相谈得到了不错的结果，解开了误会，伦纳德便愈发的肆无忌惮。
但他好像忘了，哪怕脾气再好的人，也是有极限的。
克莱恩当然不至于因为几句“诚恳”的玩笑话和朋友生气，但他也是要面子的。
“阿尔杰、特蕾茜、莎伦留下，其他人出去。”
手指颤抖着，取下了鼻梁上装饰用的无框眼镜，忽然被点到名的几人面面相觑，伦纳德跟着环视四周，看了一圈儿，恍惚想明白什么的他，懵懂地指了下自己。
“这屋子里除了我们五个，哪还有活人？”
伦纳德专门点了下守在门口的两个临时秘偶——他们是《贝克兰德日报》上挂名的罪犯。
克莱恩已经很久没有收集过秘偶了，自从“地狱上将”路德维希损坏后，他手底下便没了固定的秘偶，基本上是走到哪，就在当地现找几个凑数。
在“诡法师”这个层次，除非同为半神级别的秘偶，其他很难再提供价值，臃肿的秘偶团队反而可能成为“诡法师”的累赘，会破坏隐秘性。
不巧的是，克莱恩虽然遇到了不少敌对势力的半神，却没有将对方完好无损收为秘偶的机会，再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没有进展，他打算去灵界看看，寻找合适的猎物。
灵界生物中不乏强者，比起实体生物也更好隐藏自身。
“对，没错！”
“我说的就是你！”
克莱恩嘴角抽搐，手指指着伦纳德眉心，重重往侧方一甩。
“你现在，出去！”
“干嘛么……”
伦纳德撇着嘴，好不情愿。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这帮不了任何忙，除了活跃一下气氛，提供提供情绪价值，起不了半点作用。
毕竟他和富人不沾边，也和普通人生活不沾边，更别提历史事业了。
整个黑荆棘安保公司，受过系统教育的都挑不出来几个，队长邓恩更是连情书都不会写的古板文盲。
“我也出去看看。”
墨蓝色长裙搭配白色衬衣，发绳挽住黑发末端，从一边肩膀上绕过，然后自然垂下，英气气质同温婉打扮迥然不同的特蕾茜，看起来也相当窘迫，推着伦纳德一路往门边靠，恨不得立刻飞出房间。
克莱恩想了想，摆了摆手。
罢了，这也是个文盲，还不如阿尔杰，杀人放火可能在行，让她出谋划策……
克莱恩不敢想象，“疾病中将”随行发挥，能给他整出多大的活。
不过……
“等下。”
临关门，克莱恩叫住了特蕾茜，只见棕褐色的粗高跟猛地一顿，险些歪了主人的脚。
“有事吗，先生？”
特蕾茜那经过精心伪装，和通缉令上的“疾病中将”几乎是两种面孔的脑袋，从门缝里长了出来。
保险起见，在贝克兰德期间，所有人对克莱恩的称呼，都只有：先生。
“把伊莲叫过来。”
克莱恩不经意的命令，引得特蕾茜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恬静的脸庞，霎时崩溃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足以屋内所有人联想到她的心思。
伦纳德“怎么了？”的疑惑从屋外传来，视线扫到仍然淡然的莎伦，特蕾茜摇了摇脑子，把从因蒂斯情爱小说上看到的特殊元素甩了出去，回归严肃。
“我马上叫她来。”
紧接着，她虚掩上了门，伴随着一男一女对话的杂音，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和特蕾茜这个内男外女的莽夫不同，伊莲·索伦怎么说也是过过正经大小姐生活的，是传统贵族的一员，能作为参考模板，或者问出一两个参考意见。
这也是当初克莱恩下定决心回归贝克兰德后，允许特蕾茜带上“家眷”的原因。
无非是多两套餐具，伊莲和特蕾茜的女仆也不介意扮演仆人，这还省了两份工资不是？
“我们继续。”
克莱恩转过脖颈，面对阿尔杰和莎伦。
随着他决定话题继续，阿尔杰又捧起了记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上面写满了账。
“西区的别墅，一年租金是多少？”
“米斯特拉尔伯爵应该给我们送了一份单子过来。”
阿尔杰快速翻找，这个资深海盗干起秘书工作也是颇有天赋，上手后完全看不出是新人。“有几个合适的，在二百镑到三百二十镑之间。”
皮肤带些棕色的硬汉捏着铅笔，在本子上虚画了个圈，笔尖点了一下，又说道。
“除了房屋，伯爵还给了我们一些建议。”
“在贝克兰德，贵族和富商家庭的仆人必须同房屋配套，否则便会容易被认为是不得体，从而败坏这个人在社交圈内的风评。”
“鉴于先生您现在的身份是贵族子弟，嗯，还有历史学者这一层身份，我们这种来讲，您也至少需要……”
阿尔杰目视着笔记本上的一列，逐个念到。
“一位女管家，一位家庭财产管理员，一个贴身男仆，两个负责卧室的一等女仆，两个负责客厅起居室的二等女仆……”
“除了这些，还需要一个厨师，两个园丁，两个车夫，一些必要的杂工，以及和您历史学者身份匹配的助手和保镖。”
“我可以兼任您的助手，至于保镖……”
他想了想。
“我想无论是伦纳德，还是特蕾茜和她身边的两个人，都很乐意担任这一角色。”
“他们不适合做仆人，想得到一个合适的身份留在您身边活动，只能是保镖。”
非常周道，如果能顺带帮我解决仆人的工资就好了……克莱恩听的有些麻木。
他没有第一时间给阿尔杰回应，而是先看向了莎伦，准备征求意见。
可莎伦同样发懵，她这个大小姐既不用学管账，也不怎么出门，查拉图家族在特里尔的庄园有固定的仆人，不是秘偶就是几代忠诚的从属，“提灯天使”在贝克兰德的宅邸，里面更是没几个活人，她从未考虑过维持一个得体的场面该怎么做。
好在，几人相持不下，难以抉择的时候，伊莲·索伦来了。
这位红发美人推开了房门，看起来怯生生的。
但在听完几人的困扰，和克莱恩以及阿尔杰谈了几句后，心思敏锐的伊莲隐约把握住，其实摆在她面前的，根本就是个手忙脚乱的草台班子。
她和小队领袖——代号“v”的半神，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当然，她所说的差距不大，肯定不是指序列和实力之间的差距，而是阅历上的。
从感觉上，这位小队领袖比她还要小一些，而且不经世事，没什么经营家庭的经验，这倒符合伊莲对特蕾茜现在身处的这支小队的印象。
“太子”镀金罢了。
她捏出一抹礼节性的微笑，接过阿尔杰的本子扫了两眼，旋即合上。
“先生。”
她决定采取和特蕾茜等人一样的称呼。
“我能知道‘提灯天使’给您提供了多少经费吗？”
“将近四万镑。”克莱恩不假思索，“算上另一笔款子，总共能有六万。”
想了想，他还是把自己私下攒的那些钱，手里闲置的非凡特性和神奇物品的价值估了个大概，一股脑也算进了经费里。
“还有我这边。”
莎伦第一次主动发言。
她血红色的眸子眨了眨，映着克莱恩略显无辜的茫然。
“我在巴伐利亚银行的账户，还能拿出二十万。”
多少？
伊莲和阿尔杰一下瞪圆了眼睛。
莎伦没在意这些，转过头同克莱恩对视，她解释道。
“祖父，给我留的……”
最后两个字没说完，但克莱恩猜到了。
他也猜到，不论“提灯天使”弗里德里希·查拉图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把那笔钱以莎伦的名义存到了银行，最初的名头，也绝对不会是“嫁妆”。
怪不得啊，怪不得……老家伙先是给我说扮演贵族很费钱，然后给我显摆祂的收藏品，又带我去看祂名下产业每个月的花销，最后告诉我祂为了博取乔治·奥古斯都的信任，最近手里紧巴巴，没法凑出更多，只能先给我四万金镑凑活，剩下等段时间再说……
原来搁着等我呢！
合着是陷阱啊……克莱恩怔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是莎伦的一片好意，再说了，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这算不了什么，深究起来，莎伦还是高地自治领的继承人呢，相当于一个小国的王储了。
不敢让沉默继续发酵，生怕其他人也想到“吃软饭”这个标签，克莱恩连忙用咳嗽掩饰尴尬，掠过了烫手山芋。
他朝伊莲点了点头，故作严肃。
“目前是这样。”
伊莲嘴角礼节性的微笑一动不动，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克莱恩总觉得她眉眼也多了几分弧度。
“好吧，三十万镑，一大笔钱，哪怕在贝克兰德的核心圈子里，也绝对称得上是富翁了。”
她快速在本子上勾掉了几个选项，又添了几行注释。
“您希望正大光明的成为贝克兰德上流社会的一员，但在‘家’，您又希望不引人注目，不想因为某个好奇心重的仆人，逼得您做出出格举动，对吗？”
克莱恩微微颔首。
“那其实很明了了。”伊莲双手放在膝头，“您需要一个精力不是那么充沛的管家，最好再对这个管家施加一些无伤大雅的暗示，或者把他捧起来，从最开始就告诉他，您心目中的管家另有人选。”
说着，伊莲指了下阿尔杰。
“威尔逊先生扮演的角色是跟随您很久的仆从，他机敏且聪明，您希望回报他对您多年的忠诚，但您刚到此地，又缺乏一个引路人，需要借一个有经验者和威尔逊先生的角色平稳交接，所以您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即将退休，年纪有些大又确实有经验，可以接受这一现实的老管家。”
“至于仆人的问题，那就更简单了，秘偶也好，施加心理暗示也罢，干粗活的您大可以正常雇佣，贴身男仆、女仆之类的，必须是能守住秘密的。”
她没有把话说的太明。
天使家族出身的非凡者，年少时还家道中落，凭着一己之力周旋，哪怕后来落到海盗手中，依然能保全自身，这样的人哪会是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小姐。
伊莲从一开始的想法就很明朗，在她看来，一直都是把仆人变成秘偶和让秘偶当仆人两个选项。
克莱恩也听出了这一点。
他有些头痛，不好说些什么，揉着太阳穴，佯装苦闷。
“先敲定住房和管家的人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