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游记和钥匙
达尼兹提着本地土著民兵送的特产，边笑容满面地往后挥手，边沿着舷梯，登上了甲板。
这段时间，他在罗思德群岛过的可谓相当舒坦，拜亚姆海战后，偌大的罗思德群岛名义上完成了独立，部分有学识的本地人和各个氏族的头领建立了松散且原始，但是能基本上代表本地人需求和意向的议会，否定了过去殖民政府建立的鲁恩人利益至上的体系和双边不平等地位，强征群岛上“无主”财富的同时，也将部分本地无法处理的资产，以拍卖的方式，开放给了愿意接受议会监管的新合作者。
无论是海商还是海盗，是北大陆人还是南大陆人，急于壮大力量的罗思德议会抛弃了不必要的排斥心理，只要钱给的足够多，任何人都能加入到这场合法的“分赃”当中，达尼兹作为“黄金梦想号”的代表，这段时间滞留拜亚姆，便是为了这事。
作为资金充裕的大客户，他得到了相当高的礼遇，每天不是喝酒吃肉，就是吹牛打猎，偶尔还会受到邀请，和本地草创的非凡者小队，处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意外事件——当然，这些本地人居多的非凡小队活动，基本受制于特伦索斯特人的监视，虽说取得了名义上的独立，但罗思德群岛并没有完全摆脱附庸的本质，不过是从毫无尊严的殖民地，变为了第二帝国的类似藩属国的小弟角色。
见证了这些事情，又听闻了南大陆近日落定的两场大战后，他忽然有了个明悟：拜亚姆、拜朗、高地、这些已经爆发激烈冲突的殖民地，以及海上更多零零散散，面积不大，在物产和海航上相当重要的殖民地，还会有新一轮的矛盾爆发，而这些风霜与血火，没有几十上百年时光的冲刷不会平息。
所以，在完成“冰山中将”艾德雯娜布置给他的任务的闲暇时光，他还卖掉了自己在拜亚姆的绝大部分房产，只留两栋靠近特伦索斯特军队驻地的民房，然后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去打开了新局面的高地和拜朗找找机遇。
特伦索斯特本国他是不敢考虑了，听说那里完全不存在非凡隐匿政策，只有严密的管控政策，只对非凡事件开放的特殊法庭，占据了全国法务机关数量的三分之一。
他当了半辈子的海盗，不能说是土生土长，也算根正苗红，贸然跑到一个到处是条条框框的地方，不说麻烦，万一惹上点什么事呢？
现在就挺好的，高地和拜朗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出现激烈冲突，随着战后重建和二次开发的推进，几个主要城市中心的房价必定一涨再涨。
南大陆土著们刚刚赶走北大陆人，政府手里总会剩下几栋无主，等待拍卖的房产，那都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正好，过段时间不忙了，回趟诺西埃小镇，看看老头和妈妈，嗯，要是老头身体还行，就想办法忽悠着他们搬家……
船长说，接下来北大陆本土很可能也会出现战争，老家可不算安全……
达尼兹最后一次向热情的罗思德本地朋友挥手，他旋即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对“花领结”约德森道：
“船长在哪里？”
“我要向她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
说着，他焦黄色的眉毛一挑，挺起胯部，想要故意刺激和他一样，对船长抱有爱恋之情的“花领结”，刻意抬高了声音。
“船长交给我的任务圆满完成，收益比预期整整高了一倍！”
可惜约德森并未理睬达尼兹浮夸的挑衅，这位打扮时髦以至于显得过于张扬、轻浮的花花公子面带愁色，颇为烦躁的啧了一声：
“船长现在顾不上。”
“什么意思？”
达尼兹平日看“花领结”不顺眼，可这不意味他读不懂氛围。
环顾四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绯红的广阔甲板寂静无声，浓郁的黑暗仿佛有形的流体，围绕在附有非凡概念的炮装周围，更为古怪的是，本该无时无刻不在，永不停歇的，浪花拍击船身的哗哗声，在他耳中消失不见了，仿佛了他脚下的“黄金梦想号”，此时并没有停靠在近海，而是被扔到了无风无浪的死湖，别样的死沉引得恐惧增生。
“发生什么了？”
达尼兹又问，他从腰间抽出了武器。
“有客人。”
同样紧绷着神经的“花领结”约德森简洁道。
他抬高手里的煤油灯，微弱、飘忽的橘黄照亮了漆黑的一角，一只外表泛着油光，眼球血红的渡鸦，正停靠在晒挂匕首之类零散小物件的渔网上，察觉到光亮和两人的视线，浑身透着诡异的畜生扭动脖颈，尖锐的鸟喙划过半圆，锁定了手指叩在扳机上的达尼兹。
“猎人”不算敏锐的灵性直觉被触动，达尼兹顺势往下扫了眼手里的左轮。
击锤不知怎得，自动锁定了。
心脏一沉，达尼兹忽然想起最近在拜亚姆听到的传闻。
群鸦之潮……
默默收好左轮，他重新看向“花领结”。
“特伦索斯特人？”
约德森点了下头。
“还是老熟人。”
迎着“花领结”复杂的目光，达尼兹恍然，面孔豁然扭曲。
“格尔曼·斯帕罗？”
“不止。”约德森淡淡道，好似已经麻木了，“‘星之上将’、‘疾病中将’、一个实力不错的‘幽灵船长’，还有几个我也认不出来的，都是个顶个的强。”
除了格尔曼·斯帕罗还有！
怎么“星之上将”和“疾病中将”也来了？
这俩人怎么混到一块儿的？
看出达尼兹内心的疑惑，约德森主动解释道。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星之上将’主动找上船长，说对船长的收藏很感兴趣，希望谈一谈，看有没有买下来或者拷贝一份的可能，什么价格比较合适。”
“船上刚凑了一大笔钱往拜亚姆，船长也就顺势答应了，谁知道求购的不是‘星之上将’本人，她不过是格尔曼·斯帕罗找的掮客.”
“还有，‘疾病中将’特蕾茜不知道怎么搞的，投靠了特伦索斯特，她现在是格尔曼·斯帕罗的下属。”
“下属？”
达尼兹诧异道。
“没错，上下级明确的下属，跟在格尔曼屁股后面大气不敢喘那种。”约德森意味深长，“恐怕不单单是因为特伦索斯特的缘故，格尔曼·斯帕罗本人应该是比以前更强了。”
……
“这就是传说中‘死神宝藏的钥匙’？”
“呵，这种噱头你也信？”前任v先生，跑来凑热闹的特里斯坦·欧根目视着自己的后继者，讥讽道。
“这种规格，这种体积，只会是巨人的造物。”
“古代学者”脱下黑色皮质手套，用指腹触碰形制古老、整体黯淡无光，冷意十足，有七弦琴一般大小的钥匙，视线沿着曲线缓缓向下。
“花纹是典型的巨人风格，制造这把钥匙的原材料，就是在我生活的那会儿也很少见，也不同于天国时代普遍认同的金色审美，只会是第二纪这种古老时代的产物。”
“也就是说……”克莱恩顿了下，“巨人王庭时期？”
特里斯坦颔首，又止住了动作，显然没有十足把握。
想了想，他离开放置钥匙的展览台，看向侍女似的，等在一旁的艾德雯娜。
“你在哪得到这东西的？”
“什么时候？”
艾德雯娜仿佛清澈泉水般的浅蓝色眼眸明显亮了一点，和同克莱恩交流时的冷淡不同，在回答特里斯坦提出的问题时，她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学生请教老师，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四个月之前，在苏尼亚海东部。”
“苏尼亚海东部？”
特里斯坦的眉头倏地挤成了团。
苏尼亚海的东部，再往东一些就要到神战遗迹，也就是东大陆……
巨人王庭就坐落在东大陆最西的沿海！
特里斯坦虽然是半路出家的“古代学者”，可怎么说也是经历了“众神纪元”的古老半神，所罗门帝国还存续那会儿，他没少从长辈和教会的圣者处，打听古代轶事。
第四纪时期，史料和遗迹也更多，保存更完整，再加上他作为“诡秘之神”信徒里的佼佼者，占据天然优势，在血族、巨龙、巨人里都有交情，对神秘的第二纪，其实不算太陌生，像是巨人王庭旧址一类的秘辛，在他这只能算常识。
听老爹说，造物主的“天国副君”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巨人王庭，彼时受“天国副君”管辖的巨人们，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难道说这钥匙真的和巨人王庭有关？
特里斯坦若有所思，轻轻摇了摇头。
“术业有专攻，v，我恐怕帮不了你。”
你帮不了，难不成你这个“古代学者”是假的？克莱恩正要开口，又听特里斯坦道。
“我可以帮你联络巨人，如果这钥匙真的是他们东西，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找巨人……克莱恩点了下头，这确实可行。
但是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我只是想消化和提前扮演，不一定非要吊死在一条线索上……他视线移动，看见展览台左侧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羊皮纸装订的书册，那深棕色的表面有一行古弗萨克语。
《格罗塞尔游记》
“这来自于一艘海底沉船，浸泡了一百六十五年，依旧没有损坏。”等到特里斯坦也投来目光，艾德雯娜才出声介绍道，“它里面记载了一个故事，一位叫做格罗塞尔的巨人决定去冰霜之国猎杀‘北方之王’，一头强大的冰霜巨龙，途中，他遇见了很多同伴，有精灵、苦修士、所罗门帝国贵族、鲁恩士兵，故事并不完整，最后有文字的一页，停在了他们遭遇‘北方之王’，准备战斗前。”
名字写着游记，实际上是一本小说？
不同纪元、不同时代的人物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近代产物，可在海底浸泡了一百六十五年没有损坏，又说明这本游记附有非凡……克莱恩翻开那本书籍，让出半个身位，好让特里斯坦一块阅读。
封印物难以被外力损坏，难道说这是封印物？
正当他被看起来处处透着违和的故事吸引时，先一步阅读完全部的特里斯坦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这绝不是近代产物，甚至不可能是第五纪元的东西。”
哦？
迎着克莱恩与艾德雯娜两人疑惑的目光，特里斯坦解释道。
“别看细节上很多突兀，情节之间充满割裂感，就格罗塞尔前几个队友的人设，就不可能是第五纪的人能写出来的。”
紧忙把几个主角的出场重新翻了一遍，克莱恩问道。
“哪里有问题？”
特里斯坦沉默了一下。
“有个人我认识。”
认……认识！
所罗门帝国的伯爵低头叹气，语气唏嘘。
“莫贝特·索罗亚斯德，索罗亚斯德家族的一个子爵，他是和我同时期的活人，是个普通的序列五，像他这样的人在帝国数不胜数，根本不会被注意，更别说被写进小说了。”
“万一作者是在某个索罗亚斯德家族的陵寝里……”
克莱恩还没说完，便被特里斯坦打断。
“莫贝特失踪了。”
“四皇之战后，很多人都失踪了，莫贝特也是其中之一，连尸体都找不到，怎么会出现在陵墓里。”
伯爵摩挲着泛黄的羊皮纸。
“而且，四皇之战后不久，整个索罗亚斯德家族分崩离析，幸存者们为了躲避‘时天使’的追杀，亲手抹去了家族的绝大部分记录，分裂成了两派，一部分选择跟随造物主南渡，一部分又经历了数次分裂，以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的形式，寄希望于将目标分散来求活。”
“可以说，在第四纪之后，除了帝国初期的遗迹，你基本不可能找到和索罗亚斯德家族相关的遗物。”
“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子爵，叫做莫贝特·索罗亚斯德，而且一丝不差的还原了他的外貌和性格？”
特里斯坦笃定。
“这本游记至少诞生于第四纪，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