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可怜的逐光者
造物主本人不知去了哪里，“战争天使”梅迪奇顺理成为一切军队的总指挥。
祂蹲坐在一块表面龟裂的石头上，面前围着形形色色的生物。
人类、精灵、血族、巨人、巨龙，甚至于几个灵界生物，出身各不相同的强大半神们不论位次，全凭到来先后的顺序，有序填满了梅迪奇的视野。
“殿下，帕斯运河地势低矮，两面环山，不适合大规模军团作战，我们可以从空中……”
“放屁，你们老老少少全加起来拢共两百个不到，舍得命能爬出窝的有四十个没？”
“就凭你们还想突破运河的防线，难不成你真以为那些海生生物既没脑子，也没脾气？”
“德米特努斯，请详细讲讲，你口中的海生生物是指什么？”
“不，女王陛下，您误会了，我是说风暴的叛逆……”
掺杂着巨龙语、巨人语、古精灵语的刺耳噪音折磨着“战争天使”的神经。
纷争中央的各族首领并没注意到梅迪奇那一点点上挑，几乎要竖起来的眉毛，其余地位不够高，也围在“战争天使”左右的半神们，虽然对天使不断膨胀的怒火有所发觉，却无一人感冒着引爆火药桶的风险，低声提醒正在争斗的大人物们。
终于，“战争天使”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祂突然从石头上站起，用残存的理智做了最后一次思考，然后彻底放开。
梅迪奇铁色的眼睛下仿佛有火在燃烧，祂认准了方才拌嘴中最积极的灰色巨龙，视线在地上随便扫了一圈，决定物尽其用，在巨龙惊恐的注视下，不顾求饶，抡起“逐光者”的脑袋，结结实实在巨龙的头上来了一下。
紧接着，祂像是扔垃圾一般，把“逐光者”的头扔到了巨龙眼前，然后双手扒开巨龙不敢抗拒的半闭着的嘴巴，附着铁甲的右手一把扯过巨龙那尖端与蛇类相似的分叉舌头，揉捏着拽了出来。
“殿下！”
“织梦人”不敢动用任何攻击性的非凡力量，无助的在精神世界求饶。
对视着巨龙瑟瑟发抖的金色竖瞳，梅迪奇松开了手里的舌头，后知后觉的嫌弃其掌心铁甲沾上唾液后的粘腻感。
祂的半身被骤然腾起的火焰覆盖，包含了一份完整“逐光者”的非凡材料躺在泥地里，无一人投去目光。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没人去回应“战争天使”真正的发问，沉默换来的是更令人不适的、拐弯抹角的叱责。
“你们甚至不愿意敷衍我，不愿意伪装真实想法欺骗我，虽然没人承认，但你们无疑确实把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哈，如果没人这么想，为什么不再耐心点，而不是刚踏出了围栏，就急匆匆地露出了令人作呕的蠢相？”
“你说是吧，伏尔甘？”
梅迪奇握着巨龙的犄角，将足足有四十吨的野兽从地上拽了起来。
祂与利剑同色的眼睛挑逗着龙类脆弱的心脏，名为戏谑和讥讽的双生匕首同时送出。
“你和你的同胞打了一手好牌。”
“洛霍利德牵着奥尔索诺那个小家伙的鼻子，两三句话哄得小蠢蛋团团转，自以为动了脑子，邀请我们过来帮祂捍卫岌岌可危的王座。”
“这样你们才有机会不是？”
“不……”“织梦人”伏尔甘本能地想要否认，又紧忙闭上了嘴，生怕因为多说一句话引来更坏的结果。
梅迪奇目视着巨龙的懦弱，发出冷笑。
祂将巨龙重重砸地，面对周围的下属道。
“这场战争是主发起的。”
“是属于主的战争，是我的战争，你们不过是有幸赶来享受主之慷慨的鬣狗。”
“在结果出现之前，你们最好藏好你们不纯的野心……”
“你们……呵。”
“战争天使”没有阐明威胁，所有人却都深深感受到了那份压抑许久的不满。
正当众人心惊胆战，用目光打算推出一位代表平息事态的时候，一道瘦削的影子挤过了木雕泥塑一般屏息凝神的人群，从外围走了进来。
“弦月”公爵奥尔南瞥了狼狈的众人一眼，顶着无数或惊骇、或钦佩的目光，在梅迪奇面前，拾起了被刻意忽视的“逐光者”头颅。
祂毫不在意“太阳”的神圣气息带来的烧伤，一手持着一件战利品，呈到了“战争天使”眼前，同时略带不满的说道。
“殿下，请您对陛下留有最基本的尊重，你不该公开诋毁陛下的。”
脸色阴沉的梅迪奇冷哼着偏过脑袋，“弦月”奥尔南不甚在意的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不辱使命，血族带回了0-36，请您代伟大的‘众生之父’收下。”
梅迪奇眼眸一转，俊美面容上寒霜稍有消解。
“干得不错。”
奥尔南毫无负担的接受了表彰，背后一双尺寸夸张的黑色翅膀无声展开，包围了自己和“战争天使”，将两人和外界隔绝。
在场的另一位天使，“天灾女王”对奥尔南含蓄的小动作嗤之以鼻，柳眉微蹙，失了继续看戏的兴趣，丢的座驾。
蝙蝠般羽翼封闭的空间内，得以私下交谈的奥尔南又行了一礼。
“殿下，这份‘逐光者’要还给鲁恩吗？”
“还？”
梅迪奇顺着奥尔南的视线，觎了眼禽类头颅，冷笑道。
“怎么，奥尔索诺准备把贝克兰德的宣称送给我？”
“当然不能，贝克兰德是‘夜皇’陛下时期的旧都，对陛下和血族意义非凡。”奥尔南低声辩解。
“那我凭什么把我的战利品送给鲁恩？”
面对“战争天使”的质问，奥尔南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殿下，目前我们毕竟和鲁恩保持着隐蔽的同盟关系，虽然是暂时的，但也需要用心维系，直到我们可以将他们踹到一边的时候。”
“你们倒是看得开……”
和“战争之红”并肩作战一千年，奥尔南早就免疫了“战争天使”的讥讽，心如止水。
“不能这么说，殿下。”
“夺取0-36并不在我们探讨的战略目标之内，就在刚刚，我遵从您的命令杀死了一个支持乔治三世的鲁恩亲王……”
奥尔南相比常人较薄的嘴角微微上扬，噙着轻蔑和厌恶。“啊，对，或许您不在意这个所谓的亲王，就连我都没把他当回事过，但是不管怎么讲，他都是0-36暂时的持有者，比起区区血亲的死，失去了一件珍贵的零级封印物，还是没法轻易忽视的。”
“那位鲁恩的国王应该不会大度到这个地步才对。”
作为血族仅存的三位公爵之一，“弦月”亦是高议会的一员。
祂不仅对造物主授意查拉图蒙蔽乔治三世的密令了如指掌，更是以个人关系，赢得了奥尔索诺一世在战场前线话事人的身份。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讲，祂都是最适合与“战争天使”讨论这一话题的人选。
视线在两份代表着“逐光者”的物品上徘徊，奥尔南耸了耸肩。
“您当众格杀了‘永恒烈阳’的天使，还公然挑衅祂，事到如今，我们不可能欺骗自己还有机会把这个‘逐光者’的死当成不会传开的秘密。”
“鲁恩势必会接到天使陨落的消息，不论其他人怎么想，以未来皇帝这一个人身份和我们订下盟约的乔治三世，肯定会质疑我们的用心。”
“毕竟，如果我们的目标仅仅是‘逐光者’，来弥补我们在‘太阳’途径上的不足，我们已经收获了一份，没必要再从盟友那‘借’一份，不是吗？”
奥尔南的分析有理有据，却没能打动“战争天使”。
梅迪奇打量着右手上被祂好好端起的荆棘冠冕，难得流露了一抹名为回忆的温情。
“这本来就属于主，是祂们从主手里偷来的。”
和狂信徒理论无疑是愚蠢的，所以“弦月”公爵不打算就这一方向继续讨论下去。
祂巧妙地装作没听见“战争天使”的感叹，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恐怕弗里德里希又要头疼了。”
“让祂头疼去。”梅迪奇无所谓的笑道，“如果小家伙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就坐实了你们说祂不过是个靠着祖父辈遗泽的庸人的话柄。”
“呵，当年老斯特拉面对的麻烦可比祂多得多。”
谈起查拉图，另一位更老的查拉图，梅迪奇的语气难得宽容了些许。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讲，斯特拉·查拉图，那位已故的查拉图公爵，算是“诡秘之神”的替死鬼。
“好吧，您是统帅，您说了算。”
虽然口头上的称呼还算亲密，实际上奥尔南对远在鲁恩的“提灯天使”根本没有多少情分。
祂轻描淡写的掠过了查拉图不幸的未来，背后的黑色羽翼开始解体。
在最后的能够隐秘谈话的时刻，“弦月”公爵轻飘飘开口，若似无意的试探道。
“殿下，既然您做出了决定，那您可能需要考虑一下多出来的这份‘逐光者’的归属问题。”
“平衡还是挺重要的。”
“‘众生之父’一贯秉持平等，我们也确实需要一位忠诚于我们的巨龙天使。”
“巨人和巨龙自古就该不相上下，我们要尊重传统。”
……
戴里克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如此明亮的环境。
粗壮光洁的古代风格白色石柱，支撑起了两道博物馆一般的幽长石廊。
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圣人雕像巧妙地出现在立柱中心，既实现了承重作用，又完美彰显了艺术的最高造诣。
它们被周遭的灯火照亮，凝固的光明捧着这些神圣、宏伟的造物，将纯洁的温暖送向了远处。
这栋华美而不失沧桑与岁月沉淀的建筑，便是戴里克在塔罗聚会上曾提到多次的大司书库。
不愧于座落在以“歌颂者”和“阅读者”为主的城邦，大司书库完美体现了这两条途径的一切特点，信仰的纯洁和知识的伟大在同一所建筑上绽放。
白银城的首席科林·伊利亚特并没有和探索队的其他成员一样，接受山门城居民的邀请，参观大司书库。
事实上，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阅读过大司书库一半以上的收藏，现在担任首席的他，虽没有丢失最初对知识的那份渴望，但名为责任的重压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事物。
他有些问题，迫切的要与山门城的首领交流，只能把队伍交给了随行的另一位长老。
现在走在戴里克附近，恰好和“祈光人”步入同一片书柜群的女士，便是临时接下带队任务的长老——“黑骑士”洛薇雅。
这位明艳大气的成熟女士将目光放在了书柜群上方的顶部壁画上，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见此，没察觉到不对的戴里克自顾自投入了自己的事，如饥似渴地搜寻起一切和“歌颂者”途径相关的知识，还有塔罗会其他成员希望他帮忙调查的。
山门城的特色，以非凡力量维持，模仿真实太阳移动轨迹的灯火从中部滑落到西侧，戴里克的双腿开始有了明显的麻意。
他紧忙跺了跺脚，思绪从知识海洋中抽离，认真分辨了会儿模拟阳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远超小队约定的自由活动时间。
意识到这一点的戴里克匆忙把手中的书籍放回，快步小跑，窜出林立的书架就要离开。
然而等他刚刚跑到较为空旷的区域，他惊讶地发现，他好像并非唯一一个忘记时限迟到的。
“黑骑士”洛薇雅还站在那处壁画下，怔怔仰望欣赏着。
戴里克不敢再发出大动静，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刚移动两步，就对上一双蒙着迷雾般的淡紫色的眼睛。
“洛薇雅长老。”戴里克目光不由躲闪，局促道，
“我似乎忘了看时间。”洛薇雅的嗓音与她的相貌一样，神秘且飘渺。
同样沉迷阅读忘记时间的戴里克不知该如何接过长老的话头，只觉得尴尬。
他低着头，视线四处窜动，憋了半天几乎要放弃时，突然想到了头顶上的壁画。
“洛薇雅长老，您从这里的壁画上发现了什么吗？”
“你往那里看。”
仿佛对戴里克提出的问题早有预料，洛薇雅指向了房间西北方一角，宏大壁画的边缘。
……
神弃之地的极西、极北之地，沐浴黄昏的宫殿——“巨人王庭”。
一道庞大的身影占据了通往王庭中心必经之处某座大门的全部，祂站立在陆海相交的高地，俯瞰整个大陆。
祂宛如实质的黎明，又完全融进了背后的黄昏，银白的全身甲在岁月的腐蚀下难免沾染了锈迹。
弑光者“米尔贡根低垂脑袋，看着只到祂膝盖高度的青年，却如临大敌。以几乎称得上谦卑的态度询问道。
“殿下，您的本体似乎离开了神弃之地。”
“请问另一位主真的苏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