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最后一步

早在那场导致“战神”陨落的世界大战爆发后，“审判”休就借助乔治三世之死，新国王登基的机会正式加入了鲁恩王国的军方情报机构“军情九处”，并在塔罗会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步步高升，最终成为了副处长。

这一方面让她能够查清自己父亲梅森·迪尔伯爵蒙冤而死的事情真相，还自己家族一个清白，另一方面，在战争和战后对敌国非凡者间谍、邪恶教派的战斗中，休也能合理地消化魔药，“意外”缴获自己所需的魔药材料，又或是利用功勋换取相应的奖励，完成晋升。

现在，她虽然只是副处长，但已经成为了军情九处序列最高的非凡者，就连她的顶头上司，军情九处的处长也只是序列3的“混乱猎手”，和晋升前的休相当。

原本这位上将已经多次暗示，让休继任自己的职位，以免出现圣者给天使当上司的尴尬情况持续，但休觉得现在的副处长职位已经相当不错，既拥有一定权力，可以保护家族，又不会承担太多额外的责任，而身为天使，她也不需要死板地遵循上级的命令，拥有自主行事的权限，恰好处在一个舒适的位置上。

当然，下面处理不了的非凡事件最终都会堆积到她的案头，也算是权力的一个小小副作用。

休面前这份文件正是如此。

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前针对因蒂斯“第八局”在贝克兰德设立的间谍据点的清剿行动中，两位情报人员在与敌方非凡者的战斗中不幸牺牲，但在军情九处的支援赶到，战胜敌人后，却发现其中一具尸体不翼而飞了。

起初他们以为是这位情报人员试图借助假死脱离组织，这在某些九处的成员积累了大量意外财富又或是得到某些重要情报后并不罕见，其结果一般都指向叛国的罪名，但那支战斗小组的其他成员却纷纷表示失踪者脖子断了一半，胸腔都被打碎了，以他序列8的能力不可能生还，绝非假死。

随后的现场勘察也证实了这点，“死者”留下了大量鲜血，包括半个心脏在内的内脏碎片，如果是计划中的假死，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但消失的尸体和理应析出的非凡特性，以及一串离开现场的血脚印，却又明确地表示那位情报人员确实死而复生，自行离开了战场。

看到这里，休皱起了眉头。

“在‘永恒之暗’已经诞生，冥界有了新主人的现在，死者成为不死生物的概率已经很低了，就算偶发这样的事件，只要把那人找回来，实施净化后就能按正常程序下葬和发放抚恤了……”

她嘀咕着，翻到文件最后一页，惊讶地注意到情报小组在这件事上遇到的困难：

针对那位“死者”的占卜和预言都遭到了干扰，而传统的跟踪技法也因为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雨而失去了大部分线索，简直就像有力量在刻意为其掩盖行踪一样。

用各种方法折腾了两个月，眼看事情就要瞒不住了，案子才被向上传递，最终送到了副处长的桌上。

两个月……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死而复生，具备正常程度的思维，现在恐怕早就跑到南大陆去了，鲁恩王国在那里的情报网络很薄弱，而刚复国的那些政权更不可能监控所有入境人员，在神秘学手段失效的前提下根本无从查起……休无声抱怨了几句，目光在文件上来回扫视寻找线索，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死者自行逃离现场的时间，正好是“末日之战”发生的当天夜里。

会不会有外神的影响……根据塔罗会内分享的情报，不止一位旧日具有让刚死去不久的人复活的能力，难道那位情报人员已经暗中成了“伟大母亲”或是“宿命”的信徒？

休下意识否认了这种可能性，毕竟“停战协议”才刚刚生效，外神们既然当时没有翻脸，现在就不太可能搞一些小动作破坏短暂的和平。

但身为掌控一整个情报部门的高位者的她清楚，有时候并不是头顶的上司想要如何，下面的执行者就会完全遵守命令的，就比如这个“死者复活”事件，如果能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交到她手中，要调查起来无疑就会顺利许多。

也就是说，就算那些旧日们不想重启战争，祂们的信徒也未必能忍住不在地球内部搞破坏。

总之，涉及外神的事要报告给愚者先生，另外还要告知王室和军方的几位天使，反而不能让处长知道，他只是个序列3，暂时不适合了解外神的事……休思索着，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向“愚者”进行祈祷，把这位死者疑似受到“新生”或“环中人”的能力影响的事报告了上去。

片刻后，她一脸惊讶地睁开双眼。

“愚者”先生的嗓音还在她耳畔回响：

“此事并非外神所为，无需担心。”

这么快就有神谕下达，要么是愚者先生全知全能，瞬间就了解了事件的真相，要么这件事本身就和祂，或者和其他地球方的旧日支配者有关……是伟大存在之间的交易、摩擦导致的？

想明白这点后，休立即拿起笔，在文件最后方写下了几笔。

已转黑夜教会进行后续调查，该情报人员作为战斗牺牲者照常处理……这样就行了，旧日们的事，哪是我一个小小的天使能参与的……她合上文件扔进桌子抽屉，靠在能把她完全包裹在内的躺椅上，放空思绪，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晋升天使，成为副处长之后，她要做的事反而比之前更少，绝大部分行动无需她参与，少数情况也是可能与其他国家的天使产生冲突的事件，而大家基本都是熟人，很难真正发生战斗。

还不如辞职不干，让佛尔思带我满世界旅行，她最近都早出晚归的，最近还问我如果改行当画家会不会更好，不会是在外面认识了新的朋友吧……想到这里，休从躺椅上跳起，推开办公室的门，在安静无声的过道和楼梯间穿行，很快来到军情九处的地上部分，旋即上了阁楼，到达最高处的一个隐秘房间。

刚推开门，略显嘈杂的声音就涌入休的耳朵，有锐器划过纸张的唰唰声，电流涌动的呲呲声，以及无规律的机械碰撞的轰鸣。

十多位穿戴整齐的文职人员或坐在庞大的设备前戴着接受电报的耳机倾听着，或根据机器吐出的纸带上的孔洞翻阅着密码本，没有人注意到休这位副处长的到来。

这里是军情九处最新设立的“无线电监听小组”，负责监听整个贝克兰德大区日益增多的、不属于军方或各大教会的无线电通讯。

和需要铺设线路，提前备案，仅限于点对点传输的电报不同，最近这些年才出现的无线电收发设备更加小巧便捷，难以追踪来源，且不受监管，很快从五海之上的海盗、冒险家之间传到了北大陆，风靡各大城市，许多技术大学的师生，“蒸汽”的信徒和民间爱好者都购买或者自行组装了具备收发功能，能以广播形式覆盖方圆数十公里范围的电报机，开始进行不受监管的“隔空聊天”。

他们还组织了一个“无线电爱好者联盟”，互相分享技术，甚至开始研究密语通话，形成了一个个互相隔离不受干扰的小组。

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并不会让军情九处头疼，但他们很快发现，隐藏在贝克兰德和鲁恩境内的间谍、野生非凡者，乃至普通的犯罪组织，都开始使用无线电进行交流了。

为此，他们只能设立了一个全新的小组，专门监听贝克兰德和周边区域的无线电信号，并对此进行破解，试图抓住在浩瀚的无聊对话中偶尔闪现的寥寥情报，为军情九处破获犯罪案件提供一点帮助。

看他们这么忙碌的样子，用不了多久这个小组就要扩充人员了……新技术的发展，对情报部门而言未必是好事啊，尤其是这种技术不掌握在我们手中的时候……休感慨了几句，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坐在门边的一位文职人员发现，后者面露惊喜之色，几步走上前，敬了一礼后说道：

“长官，有两件事要汇报给您。”

得到休首肯后，这位有些中年谢顶，身体发福到能完全将她遮掩住的男子继续道：

“第一件事，上个月在贝克兰德周边偷偷安装的无线电测向塔已经竣工了，经过测试，那位梅丽莎女士提出的方法完全正确，只要有三座信号塔同时接收到信号，就能将发信地点锁定在足够精确的位置，对我们的情报工作帮助很大！

“组长想让我问您，是否要和那位梅丽莎·莫雷蒂女士进一步接触，我的意思是……像我们平时做的那样把她控制起来，以免这些技术被……”

刚听到那个名字，休就感觉自己的头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紧，浑身上下有些发麻。

那是紧张的表现。

她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塔罗会的青铜长桌，以及两位已经成为伟大存在的成员的身影。

“不，不用。”她立即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随后才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和语调继续道，“可以用军方的名义偷偷和她，不，和她的导师接触一下，提供一些研究经费，但不要去打扰那位女士，也不要随意跟踪、监视，更不要去‘控制’她，明白吗？”

她严肃的语气让男子一愣，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希望你真的明白，否则别说我，就连国王陛下都救不了你……休长舒一口气，这才继续问道：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男子将手中的一份电报递给了休，介绍道：

“这是刚刚接到的一份无线电报，明文发送，内容不多，但用了好几种语言，因为内容很奇怪，所以我用最新的无线电测向寻找了一下来源，但根本找不到对方……太远了，甚至可能不在北大陆。

“奇怪，按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将无线电发送到这么远的距离……”

听着手下絮絮叨叨的话语，休接过电报，看向用鲁恩文书写的内容：

“你好，新大陆。”

直到下一次塔罗会，休才知道这封电报来自西大陆。

————

午夜时分，安吉尔·格雷出现在迷雾萦绕的班西港。

这里似乎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但就在她抬头看向天空后，雾气却奇迹般消散了，已经有些泛白的月亮露出头来，将清冷的月光洒向这座寂静的岛屿。

港口内每一栋建筑都已垮塌，遍布焦黑的痕迹，比起被火烧垮更像是遭到了闪电和雷霆的肆虐，居住于此的民众早已被整体迁走，整座岛屿已经成了野生动物的乐园，不时有各种生物在废墟之中穿行，并不惧怕突然出现的格雷。

后者一步步走过废墟，沿着登上港口旁山峰的路绕行向上，最终来到山头被削断了一截，整体呈垮塌状的峰顶，站在了一处刻印着复杂符文的祭坛旁。

这里是“灾祸之城”本体被封印在西大陆时，力量穿透封印泄露的几个地点之一，梅迪奇家族的一位天气术士曾在此晋升，并留下了能与源质沟通、引来改变天气的力量的祭祀仪式，之后的上千年里，这里的土著居民一直利用这种活祭仪式平复因为天使晋升而留下的极端天气，直到被风暴教会彻底摧毁。

安吉尔·格兰杰第一次获得源质的力量就是在这里，因为一位风暴教会主教试图操控仪式，控制这种力量而触发了“灾祸”符咒，将这种力量融入安吉尔身体的同时，把她送到了千里之外的特里尔地下墓穴，另一处源质力量的泄漏点。

由此，安吉尔发现了这种“穿越”具备的特质：

因为“灾祸之城”这份源质涉及“根源之祸”的象征，意味着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所有灾害的汇集，就连在镜中世界的都市都是各种时代的城市风貌的集合体，甚至包括了旧时代毁灭前的古城。

根据这种特性，安吉尔在班西港的源质力量泄漏点传送到同一时间的特里尔后，经过三天再从那边的泄漏点返回，可以回到“现在”的时间点，前后仅仅相差10分钟左右。

这并非是真正的时间穿越，而是同时利用了“灾祸之城”特性，以及镜中人特殊性的“回溯”，出现在特里尔的本质上是安吉尔的一个镜像，直到她返回班西港，才重新成为真正的自己，因此两者之间不会也不可能真正相遇，也不会产生神秘学上唯一性原理的冲突问题。

这也是格雷一直没办法利用这种“穿越”的原因，她本就是利用“回溯”来到了这条时间线的存在，又怎么能再穿越一次呢？

所以，我一直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也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她目光在地面凹凸不平的复杂纹路上扫过，最终向上移动，停留在皎洁的月亮上。

这是和那个绝望的未来截然不同的景象。

“你还记得，每次通过‘灾祸之城’在各地的力量泄漏点穿越时间，最后一步是要做什么吗？”

格雷仿佛自言自语般提问，旋即轻笑一声，自己回答道：

“当然是回到原点，形成闭环啊……”

在那个屏障破碎，外神入侵，地球即将毁灭的未来，不具备完整力量的“诡秘之主”克莱恩和“上帝”格里沙一同努力，把她送回了这个时间点，最终挽救了一切，以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结束了末日。

但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一切依旧，当她回去时，面对的只会是破碎的地球，肆虐的外神和她认识的那些陨落的神灵。

那才是我的世界，我的未来……格雷嘀咕着，刚要踏上代表“灾祸之城”力量的复杂符文，就霍然抬头看向空中。

几道熟悉的身影同一时间出现，遮挡住了月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