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对峙
“是你......”拉达冈忍不住喃喃道，“竟然真的是你。”
纵使相隔千军万马，此刻的他眼中也只剩下了那道身着夜色王袍的优雅身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她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美，不......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非但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反而让她看起来比那时更美。
漆黑如夜的衣袍下摆隐约勾勒出高挑的腿部弧线，又在腰际骤然收紧，描摹出凡人穷极想象都难以形容的完美身躯，洁白如月的面庞上，那双幽蓝澄澈的眼眸远比星空更加绚烂。
她注视着他，眼瞳中的神光分毫未淡，依旧是那样智慧而端庄，一眼之间便足以道尽千古时光变换。
那便是交界地亘古以来最为卓越的魔法宗师，亦是拉达冈耗尽余生也无法忘却的爱人。
拉达冈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半步，抬起的脚却又在半空生生止住，颓然落了回去。
在蕾娜菈眼中，他没有读到哪怕一丝昔日的温柔，甚至都没有一丝恨意，有的只是一片清澈的冰冷——与那些照耀在黄金士兵们身上的月光相同的冰冷。
现在的她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月亮，而是君临利耶尼亚大地的卡利亚女王，至尊法师，“满月”蕾娜菈。
在蕾娜菈身边，是一道与她形貌有九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的女子身影，后者身披银色战甲，腰悬月火双剑，手掌就按在剑柄之上，以睥睨的目光俯视着三十万黄金大军，一身杀气直冲天际。
而在亚哈拉人刚刚遁入的山林之间，越来越多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卡利亚骑士三席“辉石巨龙”莫尔雷特、七席“魔剑”塞伦、十一席“山妖骑士”波尔斯、十二席“冰月”露茜......
在他们身前，一位拉达冈素未谋面，气势却比其他卡利亚骑士更胜一筹的女骑士手执辉石大剑立于战阵前方，光是散发出的精神威压便让前列的战马发出悲戚的嘶鸣，止不住以蹄刨地，想要甩脱背上的骑士逃回后方。
卡利亚骑士次席穆利缇尔，首席穆格拉姆的亲生妹妹，“双月”蕾菈娜的侍者，传言中与兄长一样强大，却更加冷酷的传奇骑士......
拉达冈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关于此人的情报，无需情报部门验证，绝顶强者之间单凭气机感应便足以确定对方的身份。
整座西陆拥有这种锋锐如刀的魔力的存在，除了蕾菈娜和穆格拉姆，便只有这位“月之刃”了。
“阁下的兄长为何没有来到这里？”拉达冈鬼使神差地没有去看蕾娜菈，而是先将目光望向穆利缇尔，“我与穆格拉姆阁下之间还有一场未竟的平局之战。”
“君王亲征，我的骑士自然要代我镇守国土。”回应拉达冈的却不是穆利缇尔，而是蕾娜菈自己。
她凝视着拉达冈，唇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可就是这一闪而逝的笑容，竟仿佛让高悬天际的满月之影都黯淡了一瞬。
蕾娜菈的语气是那样平和而理所当然，其中听不到任何愤恨或报复的情绪，却让拉达冈剧烈跳动的心急速沉入黑暗的深渊。
脑海深处又一次传来阵阵钝痛，他好像又看到了那面镜子，镜面中自己的面目模糊、混沌，开始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他一直试图逃避的女人......
拉达冈猛地甩了甩脑袋，急促地喘息起来，重新恢复清明的视野中，卡利亚早早布置好的大军渐次从林间显露全貌。
卡利亚王室骑士、星月魔法师团、巨狼骑士、铁处女集群......可以说除了太过笨重不便携带的战争巨像和巨型魔偶，这里几乎可以看见月之王朝所有种类的精锐部队，人数虽然不及黄金一方，却至少也在十万以上。
如此庞大的军阵出现在这里，彼鲁姆要塞守军与马卡尔家族的下场不言而喻，在卡利亚过半顶级英雄汇聚于此的情况下，加上弗尔和英格威尔两个变数，新党在高端战力层面已然不占优势。
拉达冈布满血丝的瞳孔再度看向蕾娜菈，这一次他终于能够直面她，声音也变得冰冷下来，“满月陛下不经通报，擅自率军入侵我朝边界，是否可以视作卡利亚今日要与黄金王朝全面开战？”
“嗯，”蕾娜菈纤白如玉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下巴，歪了歪脑袋道，“无论阁下与我是否乐意，战端都早已开启，还是由阁下在罗德尔亲自发动的，不是么？”
“至于今天，反正卡利亚暂时也没有进一步开疆拓土的想法，如果能各退一步，不死人当然是最好的啦——我看便以两军对峙之处为界，双方各自退却三十里扎营，你们暂时停止发疯，我们呢，也暂不追究你们破坏盟约的行为，如何？”
“大胆！”斯蒂文森公爵第一个站了出来，冷声喝道，“允许卡利亚之主僭称君王已是永恒女王与艾尔登之王的恩典，尔等怎敢在陛
哪怕在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的环境下，这一声也骂得很出格，斯蒂文森公爵昂然立于将台之上，手掌却已无声按紧腰间的刀柄。
他在赌，赌传闻中日渐病重的满月女王早已不复当年之威，赌她只是为了救下古龙神殿在黄金大军面前虚张声势。
这种试探，陛下不愿做，也不能做，凯利尔公爵一把老骨头遇事只会往后缩，便只能由他来。
如果能逼得蕾娜菈出手，至少也能一窥她的虚实......
噗！
突然，斯蒂文森公爵毫无征兆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瞪大双眼栽倒在地！
随军黄金神官赶忙冲上前去，发现公爵大人气若游丝，肉体表面却全无伤势，唯有精神之海激荡不休，就像脑海中刚刚经历了一场超级海啸。
所有在场的黄金英雄俱是心中巨震，他们惊的不是满月女王的手段太过神秘莫测，恰恰相反，这一击过于简单粗暴，就是单纯动用精神威压，相隔近二十里对斯蒂文森公爵的精神力完成了纯粹的碾压。
举个或许不那么恰当的例子，如果现在的葛瑞克殿下再和路西亚桑克斯决斗一场，迎面撞上后者全力释放的龙威，大抵就会是这种下场......
斯蒂文森公爵一身实力在黄金众英雄中虽然不算出众，但一次眼神交锋便被对方彻底击垮，还是令在场众人为之胆寒。
拉达冈并未对斯蒂文森公爵的折戟做出任何表示，他只是漠然注视着双方的军阵，幽深如渊的瞳孔中不知盘旋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可以，便以这处战场为界，你我双方暂且罢兵休战——之后我会挥军扫平凯伦，如果卡利亚仍然有意阻拦，下一次我不会留手。”
蕾娜菈耸了耸肩，示意麾下军阵护送着古龙神殿的队伍向后慢慢退去，却对拉达冈最后的狠话不置可否。
大军进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直到夜色彻底降临，两军才终于脱离了危险距离，恢复到了最初分列塬地两端的位置，相隔三十公里遥遥对峙。
自乱世开启以来，三大王朝之间第一场正面冲突看似暂且落下了帷幕，但双方都很清楚，这一轮没有流血的对峙只不过是更长线战争的开始，之所以没有演变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是因为两边都没有做好准备罢了。
可正如拉达冈所言，当交锋的战场换到凯伦，以及更关键的格密尔地区，当两方都不再有后退和斡旋的余地，便终究会引爆一场吞没所有人血雨腥风。